文鎖．千言默語

　　09　學院之間（上）




　　盧修斯與優娜兩人一前一後，穿梭在霍格華茲城堡裡。如果不是盧修斯帶路，她很可能被錯綜複雜的路徑給繞暈頭。

　　「你發現了。」優娜有些狐疑。在她施放魔咒前，那塊花崗石曾莫名其妙缺了一角，雖然很快就恢復原狀，不過連她都能看到，以盧修斯的精明，當然不會錯漏那一幕。

　　「的確，我的眼睛沒瞎。」盧修斯諷刺性地笑了笑，將衣擺輕彈拍正，維持最佳儀容。「但我認為，我更需要艾斯蒙小姐替我照顧納西莎一年。」

　　言下之意就是，他送她一份人情，代價就是他的要求。

　　優娜突然想回到那塊空地，將那個隱身的人給抓出來，然後告訴盧修斯她不需要這份人情──她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只是覺得被盧修斯逮住的下場不會太好，她幫忙遮掩不過是出自於心血來潮的同情。

　　她真不該同情別人，因為遭殃的是自己。

　　「為什麼？」她氣惱地問。

　　盧修斯的魔杖指著迅速飛來的皮皮鬼，沒有替她解惑的意思。「走開，你知道我並不介意對你使用──惡咒。」

　　皮皮鬼倏然停下，對他扮了一張大大的鬼臉，然後化成珍珠白的光團疾馳離去。

　　盧修斯收起魔杖，輕哼一聲。

　　他怎可能告訴她──當初兩家如果聯姻成功，他就能省去對妻子安危的操心，但優娜的一句話，卻推翻了他所有盤算，而且最重要的是──布萊克家並沒有梅林的祝福。

　　近幾年，「那個人」的脾氣愈漸暴躁，父親或許在盲目崇拜下而將某些反常給忽視了，但他不會；他看到那個人逐漸褪去一貫的優雅從容，躁怒的舉止變得明顯，他不明白這位過去令自己崇敬萬分的人物為何會有了轉變，卻一直明白，未來的妻子也會跟著自己成為那個人麾下的一員。

　　他可以接受父親因為任務不夠完美而受到懲罰，也可以接受自己將來所要面臨的考驗，但就是無法接受他的另一半也要承受那個人愈來愈殘酷的手段。

　　尤其是──當他親眼見到父親受了一記酷刑咒倒在地上劇烈抽搐，一雙淺灰色的瞳孔幾乎翻白，皮膚下青筋浮動、血管暴賁，那一瞬間，他的心臟也跟著緊縮。

　　馬爾福一家，愛妻更甚於自己；他的祖父是，他的父親也是，他相信自己的未來亦是。

　　他有理由相信，自己將會是一個好丈夫，他會將所有的感情傾注於妻子身上，毫不保留。即使他是帶有目的，但更相信自己不會虧待對方。

　　所以他說服了父親，帶他去艾斯蒙家求親。如果馬爾福家流傳下來的古籍沒記錯，或許，他可以擁有一位不會被人如此傷害的妻子。當然，如此隱晦的理由他不會告訴父親，他也慶幸父親對祖先的古籍翻閱不如他熱衷，阿不拉薩‧馬爾福對那個人的忠誠已經達到一種──即使身上千瘡百孔也會崇信不疑的地步。

　　可惜的是，他的策劃無法如願。而他的自尊更不可能允許自己用手段去強迫一個沒有意願嫁到馬爾福家的人，盧修斯即使被婉拒，也不曾減損他的自信與驕傲。優娜拒絕他，將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損失。

　　從優娜回絕的那刻起，他的感情投注對象就不會是她，他未來的妻子已是納西莎‧布萊克。他必須保護好他的未婚妻，至少，在她成為食死徒的一員前，可以愉快地過著美好生活。

　　然後，等到納西莎也加入食死徒的行列後，為了妻子的安危，他得讓她少出任務，才能有效降低任務失敗後的懲罰風險。

　　這也意味著，他將來要花更多心力，在那個人的眼皮下去謀取他所想要的，其中的風險將成正比攀升。

　　盧修斯瞟了一眼身旁這名將無奈寫在臉上的女孩，或許，能有另一種方式去保護納西莎──優娜‧艾斯蒙再次成了關鍵人物。

　　有誰會想到，他會將期望寄託在一個三歲前都掛在自己身上的奶娃娃。

　　「盧修斯，欺負一個十一歲的孩子是很沒風度的事。」優娜有點累，跟滿懷心計的人打交道太傷精神，她寧願把所有精力都淹沒在書海裡。

　　「這是妳欠我的，優娜。」盧修斯的眸子滑過一絲嘲諷，他永遠也不會告訴她理由。

　　他的口吻是如此堅定強勢，連優娜都快要相信自己的確欠了他什麼。

　　「在照顧你的心上人前，我比較傾向於──我會先被你的愛慕者在某些不知名的時間地點下手凌虐。」優娜瞪著他，眼睜睜看他在三三兩兩的學生面前從她懷裡接過課本，略有矜持的微笑令他看起來風度翩翩，有如畫裡走出的高貴王子，幾名女學生為他的風采羞紅了臉，同時也讓她接收了幾道妒嫉目光。

　　盧修斯單手托住書籍，原該厚沉的課本在他手裡卻輕盈得如同薄紙，他放了一個魔咒在上面。「艾斯蒙小姐，妳不是要我展現風度嗎？我正在做。」

　　優娜垂下肩，確定自己鬥不過馬爾福家的繼承人，要撂倒一個孩子對他而言，太簡單了。
　　
　　可喜的是，在走到入口大廳前，盧修斯就將優娜的課本還給她，讓她不至於面對全校師生的注目禮，但可悲的地方在於，他慢悠悠的嘲弄讓人感到羞愧。

　　「學好妳的縮小咒，或者──漂浮咒？希望我再也沒機會接觸妳笨重的書籍。」

　　優娜紅了臉，萬分無力。

　　對一個連一堂課都還沒上過的新生來講，他的話太過嚴厲，可是，對一名來自古巫師家庭，時常接觸基本咒語的孩子而言，就是大大的諷刺了。

　　她只是想享受一下抱著書籍上學的感覺，沒必要這樣刺激她吧？

　　幸好盧修斯沒有繼續挖苦她的打算，當他看到納西莎從通道的另一端走過來時，冷漠的神情瞬間柔和下來，他沒有理會優娜的驚嘆，姿態優雅地迎向他的未婚妻。

　　優娜彷彿聽見一堆女學生碎了滿地琉璃心的哀怨，有這麼招人愛慕的未婚夫，布萊克小姐應該很頭疼吧，她嚴重懷疑已經有女孩子等著排隊當盧修斯的地下情人──對此，她對兩人寄以萬分同情。

　　像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察覺到優娜的感慨，盧修斯轉身帶納西莎進餐廳前，非常嚴厲地瞪她一眼。

　　這份警告優娜當做沒看到，她將因趕路而略顯凌亂的髮絲撥攏整齊後，跟著走進霍格華茲餐廳，在史萊哲林的長桌末端隨便找了空位坐下。

　　人剛落坐，面前的餐盤瞬間迸出香氣四溢的美味早點──溫牛奶、烤麵包、奶油鬆餅、夏日布丁，烤土司旁邊還盛了一小盤草莓果醬讓她酌量使用。每樣餐點都做得小巧可愛，剛好是她能吃完的份量。

　　她沒瞧見斯內普，而葛來分多長桌那裡似乎也沒有莉莉的身影，或許兩人早就吃完餐點，趁著第一堂課前的空檔到處逛逛。

　　與開學晚宴不同的是，昨晚數千根浮空的蠟燭撤掉了，餐具也換成白瓷，上頭綴著精緻的細小花紋，大廳光源來自窗櫺透入的陽光，略帶金色的光芒裡隱約可見舞動紛飛的微塵，而大廳頂端敞亮的魔法天空，不再是高掛點點繁星的夜色，而是幾朵白雲倚著晴日悠悠飄蕩，讓人看著倍覺舒心。

　　「優娜！」

　　她才剛咬下第一口烤麵包，就聽見莉莉開心的呼喊，優娜突然有一種再不快點吃完早餐，她真的會餓肚子的奇妙感觸。

　　將夏日布丁大方分享給已經跑到她身旁坐下的莉莉，優娜差點被麵包給噎到，自己吃太快了。

　　「妳昨晚睡得好嗎？」莉莉深綠色的杏眸水汪汪的，看得出心情非常愉快。「學生宿舍比我想像中的好，葛來分多的女生寢室比我家裡的房間還要寬敞明亮呢！哦，對了！優娜──這是我的室友瑪麗‧麥唐納──咦？瑪麗？」

　　抱著好心情要將新朋友介紹給優娜的莉莉一愣，看到對方遠遠站著不肯過來，她有些不明所以。

　　「莉莉，妳沒告訴我……妳的朋友原來是位史萊哲林……」名叫瑪麗的小女孩咬著下唇，小鹿般的眼睛怯生生地在莉莉與優娜之前來回飄移。

　　「有問題嗎？」莉莉眨眼，滿臉疑惑。

　　優娜的目光瞟向瑪麗，渾然不覺自己的眼裡透著淡淡不耐。

　　才剛入學，連第一堂課都還沒上，就已看到學生處處針對學院的派系對立，其中以葛來分多與史萊哲林最離譜，用餐時雙方不斷用目光、言語、冷笑來表達彼此的不和，彷彿只要沾到對方一根髮絲都是汙辱了自己。

　　她不太喜歡這種氣氛。

　　但是，思及史萊哲林出身的黑巫師的確遠遠多於其他學院，加上現今涇渭分明的局勢，她也做不了什麼。

　　即使她多麼不認同進了史萊哲林就被打上邪惡標籤的冤枉。梅林在上，她只是一個剛滿十一歲的小巫師，連隻兔子都沒宰過。

　　「呃，不……莉莉，等等我再跟妳說。」瑪麗擰著袖口，在觸及史萊哲林學生投來的嘲弄眼神後，緊張的低下頭。「我先回去等妳。」

　　她被莉莉的朋友嚇著了，那樣冷淡的眼神幾乎與跟史萊哲林的馬爾福級長一樣。她下火車時曾與對方四目交對過，她因為袖口脫落的縫線勾住通道上的手把，阻礙到後面學生行進而引來馬爾福的不悅，在她以為自己會受到嚴厲苛責時，是葛來分多的級長過來替她解開勾纏的袖口，證實了爸爸媽媽所說的──葛來分多的人善良熱心，而壞巫師幾乎都出自史萊哲林！

　　馬爾福一家效忠於「那個人」是人盡皆知的事實，而那位優娜跟對方似乎頗有交情，在走廊上，她瞄到傲慢的馬爾福主動幫優娜拿課本──很多人對此深吸好幾口氣，馬爾福一家的眼睛根本是長在頭頂，這種殷勤如同天方夜譚般不可思議。

　　她一定要提醒莉莉不要跟對方太過深交──才剛產生這樣的念頭，優娜沉靜的神態竟比惡聲惡氣的舉止更令她感到心虛懼怕。

　　瑪麗白著臉急匆匆跑到葛來分多餐桌的模樣，就像背後有什麼可怕的怪物在追趕，她嚇壞了。

　　莉莉完全摸不著頭緒，離開寢室前，瑪麗還很高興的說要認識對方，所以她突然退縮的行為讓莉莉有點錯愕。

　　「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嗎？我又觸碰到巫師界的規矩？」莉莉問得很小聲。

　　「沒有。」優娜給她一個安撫性的微笑，悄悄為莉莉遮去大部份斯萊特林學生的目光，不過莉莉的紅髮太顯眼了，很容易讓人惦記。「嚐嚐看，布丁很好吃。」

　　「我吃飽了。我跟瑪麗很早就過來這兒，但那時候沒有看到妳，所以我們吃飽後還在外面轉了一圈──」莉莉將布丁推回去，神情透著擔憂，她一進來就看見優娜孤伶伶的獨坐，感覺有點淒涼。「唔……優娜，妳……妳被欺負了嗎？」　　

　　「沒有。」優娜微微偏頭，「怎會這樣想？」

　　她個人覺得──自己比較像是會欺負人的那一方，剛剛那位女孩就被她嚇跑了。

　　她得承認，盧修斯那套表情很實用。

　　「因為妳一個人坐在這兒，看起來很孤單──西弗呢？」莉莉有一肚子疑問，巫師世界與霍格華茲有太多事情是她不了解的，她得慢慢消化資訊，幸好她的室友們都很熱心解惑，也就不急著追問了。

　　「我不清楚，不過……莉莉，妳是不是該回到葛來分多的餐桌呢？」

　　「啊？」莉莉有點反應不過來。

　　「妳在史萊哲林這兒太顯眼了，別忘了在火車上我對妳提醒過的。」她不覺得跟一位葛來分多的麻瓜小女巫做朋友有什麼不好，但以純血為高貴的其他人可不這麼認為，在史萊哲林的地盤上坐著一位麻瓜巫師，幾乎是一種冒犯。

　　莉莉皺眉，終於察覺這一桌不友善的鄙夷目光。

　　「真令人不愉快。」莉莉白裡透紅的雙頰微鼓，但很快就將這種情緒拋在腦後，至少她在葛來分多感受到的氣氛還不錯，代表不是每個巫師都討厭麻瓜。「難怪妳會自己坐在這兒，這種感覺實在太糟糕了。」她俏皮地吐舌。

　　優娜莞爾，她會選擇獨坐完全是因為這裡離門口最近，出入方便，她可沒忘記自己的第一堂課就快開始了。

　　「妳的朋友還在等妳。」她微笑，不禁猜想那位麥唐納小姐將會對莉莉說些什麼。

　　「喔，好吧。」莉莉聳肩，旋即在她耳邊說著悄悄話，「如果妳被欺負了──記得告訴我。」

　　優娜保持微笑目送三步一回頭的莉莉回到葛來分多的餐桌，心思卻有些飄遠。

　　如果莉莉對她保持三餐各一次的緊張與慰問，她猜，她很快就會被自己的學院列入黑名單了。

　　想到這裡，她幽幽地望了坐在長桌首端，優雅進餐的盧修斯一眼。

　　雖然父親說過遇到麻煩可以找小馬爾福先生幫忙，但整個學院若一起動點小手腳，盧修斯真的鎮壓得住嗎？

　　感受到小女巫鄙視般的目光，盧修斯正在進食的動作微頓，然後瞇著灰色瞳眸幾不可見的剜了她一眼，像是警告。

　　優娜忽然有些哀傷，馬爾福學長這樣看她，不明究理的還以為是對她暗送秋波呢。

　　學姐們的妒火快把她身上燒出好幾個洞了。







　　（待續）

　　2013.0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