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登托拉邊境的機場與小傑幾人分開後,染月與酷拉皮卡就跑了不少地方。

  這次搭著飛行船、火車以及公車奔波了幾天,剛在友克鑫市東北方的小鎮安其地亞訂好落腳處,染月就猛打哈欠,為免瞌睡蟲突然爆發,連忙從路邊販賣機買了兩罐加熱過後的普尼咖啡遏止睡意,一人一罐。

  安其地亞鎮的空氣有些濕潤,幾分鐘前下過一場小雨,很難想像往東再隔上五個城市三座小鎮就會進入沙漠的地帶邊緣,大體上,氣候還算舒爽涼快。

  染月一邊喝著罐裝飲料,一面偷覷酷拉皮卡。總覺得這一路上,酷拉皮卡唇畔的微笑溫和得像要滴出水,他什麼都不問,反而讓她有種坐立難安的心虛。

  雖然她與西索之間的對話並未涉及太多旅團內幕,不過依酷拉皮卡的聰明機敏,只要讓他窺探出些許線索,要立刻做下種種判斷並非難事。說實話,她真不想讓他知道太多有關旅團的訊息,不管是旅團被他殲滅或是他被旅團殺死,對酷拉皮卡來說都不是好事。

  酷拉皮卡的心腸遠比他自己想像中得柔軟,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場他與窩金對決的未來,天性善良溫柔的他,終究難抵殺人後的內心煎熬。

  他親手埋葬窩金,也埋葬起自己的心軟。

  比起那令人鼻酸的未來,現在的酷拉皮卡多了點快樂,也多了些歡顏。私心裡,她希望酷拉皮卡能一直擁有這份歡笑,強迫自己成為鐵石心腸的復仇者實在太過沉重──

  她會不會想得太多?再怎麼說那些都只是「未來」,說不定也有可能什麼事都不會發生,還沒發生的事情就會產生變數,她應該能樂觀一點。

  「酷拉皮卡,我跟西索的對話你聽進多少?」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出心中疑惑。

  聞言,正準備到附近店家詢問一些事情的酷拉皮卡腳步微頓。

  「我就知道妳會問起這件事,其實,我聽得並不多。」停下前進的步履,他回頭而笑。「我不是說過,我會等妳親口跟我談起蜘蛛的一切。五年的時間我都等了,並不急在這一時。」

  曾經以為只要能得知幻影旅團的線索,不管過程如何艱鉅,他也絕對會立刻把握住一切。可是現在他的心境竟出乎意料外的平和,五年,這漫長的五年歲月都熬過去了,只要他活著,有的是機會。

  染月看著那抹淡淡笑意始終不曾在酷拉皮卡臉上褪去,有些怔愣。小傑他們一直以來所希望的,也就是他能永遠露出如此柔和的笑顏。

  無關心動,染月只是覺得能綻出這份微笑的酷拉皮卡,令她感到非常溫暖。

  「如果……我不說呢?」染月問得小心,就某方面而言,若將窟盧塔族的事比喻成他的逆鱗,那麼旅團就等同酷拉皮卡的地雷。

  逆鱗會引發暴怒,地雷則將人炸得粉身碎骨。

  「我會自己去追查。」染月說與不說其實已不再重要,即使她知曉的事情不少,他也不希望她捲入這場復仇戰火中。

  酷拉皮卡的眼睫微斂,太多的不堪與痛楚只能深埋於心,染血的雙手只需要一個人沾惹,這是他注定的未來,卻不想拖著她一起沉淪。

  窟盧塔族總還得有個人……存有美麗的希望。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相較於他的堅定,染月對復仇這件事總帶著猶豫。

  她知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她知道如果與他立場對換,自己說不定比酷拉皮卡更為瘋狂;她知道那種痛苦絕對不是幾句勸導就能抹滅,否則世上早就和平祥瑞萬萬年;她也知道自己企圖和緩那份復仇的心思很愚蠢,就連小傑也知道酷拉皮卡的傷痛不是旁人能夠插手,這些,她都知道。

  可是她還是愚蠢的想平復。

  不全是為了酷拉皮卡,有一部份也是為了自己。她怕將來有一天瞧見酷拉皮卡為了復仇而犧牲自我,她會後悔當初的袖手旁觀。

  不管酷拉皮卡是不是因為誤認她是族人才對她伸出友誼之手,在她心裡,她是很認真將他當成朋友的。在這個依然讓她倍感陌生的世界裡,她不想失去任何一個可以讓她脆弱的依靠。

  「……沒什麼不好。」酷拉皮卡的眼睫微垂,沉斂下來的神色像是憶起往事,也像不願多談。不管他人如何誘勸,他的目標從未改變過。

  如此篤定的言語,讓染月心頭微悸。

  就算她當年為了寫故事而努力研究HUNTER × HUNTER的人事物,能與青婠討論所有角色的特性或想法,並在青婠千年閱歷的指點下獲益良多,可那時候──只是動漫,只是一些虛構人物,完全無法代表現在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人。

  是的,酷拉皮卡現在是一個「人」,不是一張紙,不是一個圖像,也無法用幾句話就能把他的人生觀由外到裡完全訴盡。

  於枯枯戮山第一次探視奇犽那刻起,她開始感受到一種「距離」。

  這種距離其實一直都存在,就像再要好的朋友,彼此間也會有未曾交流的隱密,不管是行為或是思想,那就是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只是她以前都忽略了。

  一直一直,潛意識裡一直將小傑他們當成動漫人物,動漫人物或許在讀者面前是裸露無隱私的,但「人」不是。

  所以從那時候開始,她察覺到好多事,不再是動漫給她的印象,而是真實體會的感覺。

  面對酷拉皮卡的迴避,染月感到一絲慌亂,這一次,她無法憑藉過去的認知而完整推衍出他的想法。酷拉皮卡此時的神情太過複雜,有壓抑,有寬心,有堅定,有軟弱,有平靜,也有一絲淡漠,像是所有情緒與想法全都揉在一起,無法分離。

  她看不出酷拉皮卡內心正在想什麼。

  「酷拉皮卡……」吶吶地,染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有些無措。

  「染月。」酷拉皮卡忽然正色,那雙戴著黑色隱形眼鏡的眸子讓人感覺不出細微變化,但投注在染月身上的目光絕對是柔和的,他知道。「妳的觀察力很敏銳,但也是遲鈍的……」

  酷拉皮卡摸摸她的頭,就像在寵溺疼惜一位鄰家小妹。

  「我哪裡遲鈍了?」染月咕噥著,不管是聰明還是愚笨,被人說遲鈍總不是件值得慶幸的事。

  「妳這樣的遲鈍是很好的。」那種遲鈍就像一種未泯的天真。酷拉皮卡輕輕笑著,如果可以,就讓這份天真繼續保持下去吧。

  他能隱約能感受到染月與揍敵客家族,根本就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平行線。可是這兩條線卻交會了,他不清楚席巴.揍敵客在想什麼,畢竟他從未見過這位傳說中殺手家族的一家之主,無從觀察,但伊耳謎的態度他卻是知道的。

  伊耳謎會護著她吧?

  這點他無法百分百確定,這個人對他們太過冷漠,那雙眸子總像深不見底的黑潭,平靜無波,像是能吞噬所有的探索。

  獅子會將幼獅推落山谷,能爬出山谷的才具有教養價值。

  希望伊耳謎沒存過這種心思。

  「遲鈍還分好的壞的呀?」染月低聲嘟嚷著。如果說在小傑跟奇犽面前可以端起大姊姊的架子,在雷歐力面前可以三不五時來段小小捉弄,那麼,在酷拉皮卡面前似乎就只能當個小妹子。

  那份縝密心思的確不是她比得上的,往往她才說一,酷拉皮卡已然知二。

  「我去附近打聽消息,雖然旅店已經用網路訂好了,妳還是幫我去確認一下比較好。」他將地址抄了一份給染月。

  「嗯。」從他手裡接過紙片,染月晃著喝到剩沒幾口的咖啡,偏頭忽問:「有線索了?」

  「算是。」酷拉皮卡點頭。

  這一路上他對自己的目的不曾隱瞞什麼,繼獵人考試之後,他就把目標放在千耳會仲介所。這個仲介所在獵人專屬的資料檔案中稱得上是小有名氣,不管是要應徵什麼樣的工作,或是尋求特定習慣的雇主,千耳會都有各種洽辦管道,加上它經手的仲介品質非常良好,在聘雇仲介這塊領域上,頗有口碑。

  只是千耳會的所在地點卻不易尋找,它的地址並未公開,也就是說,想找到正確地點不僅要搜集資訊,還得加上一點運氣。

  「記得唷,要找的工作算我一份。」反正這時候的酷拉皮卡還不會念,絕對會被千耳會的人打回票。她乖乖去確認旅店訂房的狀況就好,免得她這個懂念的人糊里糊塗在千耳會那邊拿到了工作,那樣子就好笑了。

  這世界完全沒有兒童福利法,才十幾歲的孩子就能雇去當保鏢,實在是有礙身心發展。

  「晚點旅館見。」酷拉皮卡頷首,離去之時看了一眼手裡已顯冰涼的咖啡罐。他是不愛喝這類飲料的,不過染月吃什麼都會算他一份,這罐普尼咖啡就這樣在他手裡逐漸冷卻。

  等他打聽好消息再回來把它加溫給染月喝好了,這座小鎮剛下過雨,天氣偏冷,記得染月有些畏寒,先天體質並不是很好。

  目送酷拉皮卡帶著笑意離開,染月撓了撓頭,完全不明白動漫裡的酷拉皮卡怎會前後驟變。

  獵人考試時的酷拉皮卡尚且溫和平靜,可是一到友克鑫部份就像將自己武裝起來一樣,這種落差著實太大了點。

  怎樣也想不透的染月開始照著紙片上的地址尋找旅店,沒多久,小臉全皺在一塊兒。

  門牌地址、門牌地址……

  她一個個去對,差點沒被街上一樓的住戶以為她別有居心,鬼鬼祟崇。

  這座小鎮的街道根本就錯亂無章嘛!前一個街角是猶那街三百六十五號,才走上三步就變成踏卡街一百四十三號。就算她抬頭張望,也瞧不見有什麼旅店的看板或掛布在飄陽。

  最後她決定不去對門牌了,路,是問出來的。

  在附近居民的指點下,她努力記住只要往左手邊過三條街,然後轉向右手邊第一個十字街口往上坡路段行走,再往第二個岔路口選左邊那條路,走上三分鐘會看到一家便利店,從旁邊的小路往內走──

  她要翻桌!她一定要翻桌!

  就算她不是路癡也會記到變路癡。
  
  早知道她應該跟著酷拉皮卡去找千耳會,頂多她在外面等待別進屋就是了。

  走著晃著迷路著,沒實際體驗過還真不知道竟然有這麼複雜的街道,染月只好邊走邊問路,不但把規劃小鎮街道的人員唸了個通透,眼見街景愈走愈偏僻,也順便把旅店主人唸上一頓。

  邊走邊碎碎唸的染月壓根沒注意到身旁有什麼路人甲乙,才剛低下頭躍開路面大坑洞,然後,她撞上一個非常非常非常硬的東西。

  「好痛!」猝不及防的撞擊讓染月倒退好幾步,她再怎麼沒長眼也不會撞到牆吧!

  「走路要看路呀。」一道低沉且渾厚的男聲從上方傳來,似乎不以為然。

  「抱歉。」揉著自己受痛的額頭,自知理虧的染月連來人都還沒看清就直接道了歉,不過有點咬牙切齒。她沒注意到前方有人,是自己不小心,可是對方也沒注意到嗎?

  到底是誰呀?身體硬得像水泥牆,嗚,她的額頭好痛。

  「聽起來真沒誠意。」對方想了想,像是找到什麼新事物似的,有些開心的笑了。「小滴,妳不是一直都想要一條新項鍊嗎?她身上的看起來還不錯,妳要不要?我幫妳拿。」

  聞言,這段覬覦物品的言語讓染月心頭一顫。他喊誰?小滴?

  她再也顧不及對前額的揉搓,抬頭一望,差點嚇飛半條命。

  眼前之人不但長得高壯無比,就連胸口那片雜亂胸毛也是大剌剌地張揚著,全身上下賁起的肌肉每一塊都結結實實,胸肌的平緩起伏更是含蘊著無限爆發力,襯上那一身不知是什麼奇珍異獸所剝下來的毛皮,整個人粗豪得令人望而生畏,威嚇性十足。

  再看到那頭留得狀似很豪邁,實際上卻是不怎麼整理的灰白色頭髮及鬢角,染月就算想否認自己的霉運也無法睜眼說瞎話了。

  若是平時,她或許不會失態至此,可是現在,他要青婠的項鍊──她下意識的握緊它,她不能失去這個,那代表著青婠,代表她過去所有的回憶!

  心臟,跳得好快。

  胸腔間的鼓動猶如雷響。

  「好,拿的時候別弄壞了。」輕柔的女聲緩緩揚起。

  聽在染月耳裡,像是宣判了死刑。

  旅團一直都是──想要的東西就去搶。

  不擇手段。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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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月華狀況劇三:

  如果月華的男主角是西索……

  這代表女主角得換人當了!噹噹噹噹!篇名也要改了!乾脆直接完結篇!
  ──因為我寫不出來。

  謎音:這是哪門子的狀況劇!(青筋)


  2007.12.03(鮮網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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