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彷彿天地無聲,時間的流動像是突然靜止。

  染月像忘了臉頰火辣辣的疼痛感,腦海所浮現的一切就像一卷卷不停滑過的底片,每一幕都是定格畫面,裡頭夾雜著所有她對於HUNTER × HUNTER的記憶,不管是漫畫、動畫、她來到這世界後的事,甚至是──現在。

  瑪奇……

  難怪,即使她用了「絕」跟「百隱」也躲不過追蹤,原來還有個瑪奇在她身後盯著。

  以前,在另一個世界時,她一直都是很喜歡很喜歡瑪奇的,喜歡到連青婠都為之莞爾。

  說不出心中那五味雜陳的異樣是何種感覺,染月睜著圓眼,瞬也不瞬地望著那位在踢了她一腳後立刻躍上樹椏的紫髮女子。藉由「凝」的發動,她瞧見瑪奇勾著一條細長如蛛絲般的念線,那縷絲線從瑪奇的左手食指一路延伸至她的右側腳踝。

  在身體即將觸地前,染月以雙腳為基準力點,在空中硬是迴身半圈,而後將佈滿念息的雙掌抵地支撐,消卸大部份的衝擊力。在兩三個翻躍後迅速起身的染月,亦將念力線拔起丟棄。

  從擊落、迴身、躍起、拔線,這一切動作不過眨眼之間。

  對於染月發現念線的舉動,瑪奇神色未變,收回念線的神態依舊漠然。

  「窩金,動作快點。」雖然她覺得這女孩有種很奇怪的違和感,可是剛剛攻擊的時候卻也沒特別感覺,或許是她多心。

  現在她只想早點完成團長的交待,窩金的動作最好快一點,她等會兒還得去找庫嗶。

  「知道啦。」窩金咧著嘴,瞧見對方在看清他們三人分立於三角方位包圍後,那張小臉一閃即逝的倔強與苦笑,他倒覺得有趣了。通常處身於這種情況下的人,憤怒不甘、惶恐害怕、猶豫計較等各種情緒他都見過,就是很少見到這種的。「喂,項鍊給我。」

  他朝染月伸出手,看到那種怪怪表情,總覺得好像打下去也少了一種快感。

  小滴瞟了窩金一眼,然後嘆了口氣。窩金是很喜歡刺激跟快意的,眼前這名女孩太過平靜,似乎激不起窩金的血性。

  「還是我來吧。」話剛說完,凸眼魚馬上就出現在她手中。

  「怎麼妳們都喜歡跟我搶啊!」窩金立刻瞪過去,難怪信長每回都說他最受不了女人了。

  染月的左腳往後移了一步,看著窩金突然變得意興闌珊的神情,雖不明白為什麼,卻知道這也許是自已能夠脫身的唯一機會,只要允了他的要求。可是,身上的雜物她什麼都能給,就是青婠的遺物她絕對不給。

  「是你動作太慢。」小滴搖頭,像完全放棄窩金似的。

  瑪奇從樹上一躍而下,雙手環胸,窩金再不動手她可要沒耐性了。他們這些只需等待通知的人倒是清閒,她卻要橫跨各個大陸來回奔波,都認識那麼久了還是老樣子,一點都不懂得體諒她這名傳訊者的辛苦。

  「妳。」瑪奇看向染月,再度開口。「東西交出來,人可以走了。」

  她要趕著去埃珍大陸,懶得再動手。

  見他們你一言我一句的,染月的苦笑更深了。這些人表面上在相互鬥嘴,實際上是不把她放在眼內吧?也就是說,他們根本不擔心她逃走的問題,有絕對的自信能留下她的人,以及……物品。
  
  「我……我不要。」染月低語。

  「嗯?」瑪奇微微挑眉,就連正在鬥嘴的窩金與小滴也停下來望向她,而後,窩金再次咧開大嘴。

  「只有『她』的東西,我一樣也不給。」她握拳,雙臂一前一後,擺出迎戰姿態。

  

  染月……我的小染月……願妳一生自在逍遙……

  

  青婠那一聲又一聲輕柔的期盼低喃,是支撐她在這世界生活的最大動力。

  有些東西可以失去,有些事物卻是寧可一搏也不能拋下。

  「這樣才對!」就是這種感覺!窩金笑得歡暢,一掄拳,巨大的身影衝得比誰都快。

  拳頭剛至,一道白影晃過,眼前的小女孩已倏然無蹤,窩金低頭一看,瞧見了自己右腕那條不知在何時纏縛的銀白色絹布,上頭佈滿的念力讓它愈纏愈緊。

  布條的另一端搭在身後數丈外的染月手上。

  「速度還可以嘛。」從窩金粗獷的臉上看不出任何不滿或訝異,倒是有更多的愉悅。

  下一秒,窩金粗壯的右臂往左方施力橫掃,不但將絹布扯了過來,連染月嬌小的身影也隨著布條凌空帶起,盪了大半圈!

  原本用來制肘窩金的流紋瞬間成了拉近雙方距離的連繫物。

  糟糕!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不過面對窩金如此驚人的力道,染月還是瑟縮了一下。

  慌忙中,染月以流紋為支力點,雙腳在上頭點躍了幾下,順勢將它收回,才剛在空中轉身準備落地,沒想到窩金早已看準了她的落地點,在染月雙足尚未著地前,朝她正拳一擊!

  拳頭裡所蘊含的念力不但豐沛,念質密度更是驚人。

  幾個起落間只能處於被動局勢的染月右手正在收攏流紋,僅能以左臂回防護身──

  砰!

  最平凡的正面直拳,最無花巧的攻擊,卻擁有絕對的破壞力。

  「啊──」只見染月的身子像斷線的風箏,整個人往後飛墜!那一拳的衝擊力不但打斷了臂骨,更帶起一股罡氣,將地面掃出深見三尺的坑洞,揚起一片塵土狂沙。

  她不敢用「硬」去接拳,深怕窩金蠻橫的力道會直接波及沒有念力保護的身體。可是沒用「硬」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去,窩金的拳頭比她想像中更具殺傷力,即使全身的念息早已轉換為「堅」做好防禦,那份衝擊與震盪還是讓她胸口一悶,嘔出一片鮮血。

  這股力道讓她在地面滾了好幾圈才勉強爬起,雙眸泛淚,硬生生咬住下唇才讓自己不致於哭出聲來。身體湧現的顫抖來自於左臂痛到極處的麻木,她從來沒這麼痛過,更不敢看自己的左臂究竟是被打斷還是骨頭碎裂了。

  正中目標後,窩金的動作稍頓,眼眸微瞇。

  是他眼花了嗎?剛才好像看到什麼東西閃了一下。他看向小滴,再度收起凸眼魚的小滴並沒有任何異樣,反而對他打了個哈欠,不過在望向瑪奇的瞬間,瑪奇倒是朝他點了點頭。

  不是他眼花!

  感受到窩金打量的目光,染月抬頭一望,就見那原本就高壯碩實的身影於此時此刻,更顯巨大。

  她的精神緊繃到了最高點。

  喀──喀──

  奇異的細微聲響引走了她的注意力,下意識地往左腕看去,這一看,染月的圓眼登時瞪大。

  向來圓潤如月,刻滿細致咒紋的「百隱」鐲,裂開了一道又一道細碎的雜痕。

  染月的右手指有些顫抖,輕輕地摸了上去。

  一塊又一塊,不同於普通玉鐲的直接斷裂,「百隱」是一小片一小片的剝落,直至露出鐲心那一圈捲抑交錯的銀線,在她指尖觸及之時,化為隨風飄散的細細粉塵──

  這是灌以妖力煉制而成的器具,怎麼會……

  怎麼會!

  再次望向窩金的染月,除了淚流滿面外,還多了一樣難以描述的悲慟。

  是不是……「百隱」替她吸收了不屬於它能力範圍內的衝擊,所以才會變成這樣?

  是不是……她若安安份份地把項鍊給了窩金,表面上雖然失去了它,卻不致於動起手來,鐲子也不會因此崩毀?至少青婠的東西都還能完完整整保存下來。

  她只是想保住青婠的東西──

  「為什麼……我一直都很努力避開你們啊!」

  再也管不得眼前之人究竟是誰,染月對著窩金放聲大吼,「百隱」的碎裂,帶走了她全部的理智。

  溫柔的青婠,美麗的青婠,平靜的青婠,寵溺她的青婠,那一顰一笑猶似昨日。

  「妳在說什麼?」窩金皺了皺眉,不懂這名女孩怎會前後差異這麼大,突然哭得淅瀝嘩啦、張牙舞爪,更聽不懂她那句話裡頭的含意。

  剛剛她手上的鐲子好像被他打碎了。

  窩金看看自己的拳頭,他該不會打壞了一件寶貝吧?

  就在他正為自己的「失手」而苦惱時,染月已揉身竄上,不斷落淚的眼眸裡空洞無神,腦海裡所浮現的,全是與青婠的點滴回憶。

  她很明白眼瞳裡傳來的微溫是什麼,即使她早已學酷拉皮卡戴起黑色隱形眼鏡,那股熱力依然源源不絕流進她的身體。經過多次的琢磨,染月比任何人都還清楚,這奇異熱流已融進了她的血液、骨骼、經絡,以及她的心靈。

  守住心願真的那麼難嗎?

  她只想留住青婠曾經存在的證據,只想活得快樂讓青婠遠去的靈魂得到安慰。

  她的願望一直都很小很小──

  可是,鐲子被窩金打壞了,毀了,化為細塵消失了。

  這一擊,傾盡她所有氣力。

  經年累月的戰鬥經驗讓窩金很自然地伸臂一擋,念勁間的交會,不斷翻攪著染月全身的血液,更侵襲了周圍的氣流,受到影響的林木落葉紛紛,翻捲飛揚,卻撼動不了窩金半分。

  「跟窩金拼力量?真笨……」早已退到遠處的小滴咕噥一聲,瞌睡蟲快要蓋住她的眼皮了。

  蜘蛛裡的十一號成員──窩金,他的力量不但是幻影旅團中最為強大的,也比任何人都還強悍!他的精神意志不但遠異常人,他的肉體更是訓練得堅韌似鋼,他的念力沒有雜質,堅定而專一,他所發出的「硬」一向無人可擋,更是無所不擋。

  在染月強行壓下喉嚨裡那股腥澀的同時,他忽然開口。

  「力道還是差了點。」直視染月雙眼的窩金,笑得豪邁自信,意態飛揚。




   ◇  ◇




  ──為什麼?

  酷拉皮卡皺著眉頭,離開千耳會隱於市集中的仲介所後,他的腳步就顯得遲滯沉重。

  為什麼對方會說他的最終試驗尚未結束?

  而對方要他看的,到底是什麼?

  想起剛才奇異的情形,酷拉皮卡不禁再次沉思起來。那時候,她很明確地指著右肩問他──我身旁有什麼東西嗎?

  他什麼也沒看到。

  「等你看得見的時候,再來找我吧,因為這是最低的資格……」那位女士似笑非笑地對他這樣說。雖然沒有任何嘲諷的意思,但聽在酷拉皮卡耳內,就是覺得胸口一陣鬱悶。

  究竟,他還有什麼考驗未曾通過?

  他到底欠缺了什麼資格?

  腦中忽然閃過獵人試驗結束後,在小傑跟薩茨先生道別時,薩茨似乎有話要說,欲言又止,可是最後僅說了句保重。

  小傑與薩茨先生的詳細對話他雖聽不真切,但最後那抹印象他倒是留心過,只是後來大家到枯枯戮山尋找奇犽,這件事也就被他拋在腦後,逐漸遺忘。

  現在想起來,或許,薩茨先生當初想要說的,與千耳會仲介所那位女士所指的,應是同樣一件事。

  拋弄著咖啡罐,酷拉皮卡一掃被打回票的陰霾,卻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染月早就知道什麼是未結束的試驗吧?

  分開前,她那古靈精怪的神情,他看得很清楚。將所有事情串連起來的結果就明顯許多,想必這最終考驗的內容需要考生自己去挖掘,否則當時的薩茨先生早就提醒小傑了。

  酷拉皮卡看了一眼略顯陰暗的天色,還是先到旅館再作打算吧。現在也只能收回滿腹疑問,問題只有等到兩人會合時才能解開了。

  誰知他才剛來到旅館,櫃檯小姐卻給了這樣的回答。

  「酷拉皮卡先生,您說的那位小姐還沒到唷!您要先做住房登記嗎?」

  染月還沒到?難道是迷路了?

  有些失笑的酷拉皮卡拿出手機按下號碼,他可不知她原來是個路癡,這座小鎮雖不大,真要迷了路倒也頗為麻煩,早知道就別分開了。
  


  ……嘟……嘟……嘟……

  ──您撥的號碼現在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這是怎麼一回事?

  覺得不太對勁的酷拉皮卡再撥一次,得到的,依然是相同訊息。

  為什麼沒人接?

  握緊手機的酷拉皮卡顧不得櫃檯小姐投射而來的驚愕目光,匆忙奔出旅館。

  心頭,翻湧著濃濃不安。


  
  

  ──天上太陽

  地上綠樹

  我們的身體在大地誕生

  我們的靈魂來自於天上



  
  染月,為什麼不接?

  該不會是出事了?

  明知她的實力不弱,但在酷拉皮卡的心中,那個總是愛笑愛玩鬧的女孩就像個妹妹一樣,需要保護,需要疼寵,即使她知道的事遠比眾人還多。

  無視路人們詫異的眼光,他四處奔尋。

  希望他只是多心。

  在枯枯戮山上,染月不也曾經出現聯絡不到的情況?事後證明她只是手機沒電了。



  
  陽光及月光照耀我們的四肢

  綠地滋潤我們的身體



  
  不對,這次不一樣。他們明明約好了,就算她迷路也不會不接手機。

  愈來愈不安的酷拉皮卡再度按下重撥鍵。

  一次又一次。




  將此身交給吹過大地的風

  感謝上天賜予奇蹟與窟盧塔土地




  ──您撥的號碼現在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手機那頭傳來的,永遠是這句話。




  願我們的心靈能永保安康

  願能與他們分擔悲傷




  染月!妳在哪?

  酷拉皮卡拿著咖啡罐的手無意識地一鬆,飲料滾落於地。

  匡啷。

  奔馳的步伐不曾停下。




  請您永遠讚美窟盧塔族的人民

  讓我們以紅色的火紅眼為證──







  《待續》
─────────────────────
  後記:
  這一篇其實寫得比較久,一方面是跑去CWT17連玩兩天玩到沒力,連睡好幾天;一方面是窩金讓我囧到不行,刪刪改改,不管怎麼寫感覺都不太對。即使原本就有草稿跟片段,可是呈現出來的窩金總有種很虛的感覺。

  嗚,窩金應該再更MAN一點才對!

  
  關於窟盧塔族祈禱文部份,原本不想那麼早就寫,可是左改右改,它就自己跑出來了。
  
  這篇,第一次運用斜體字的語法。我一直希望特別的字句,或是人物腦中的對話回想用粗體表現就好,不過篇73尾段使用粗體可能會整個亂掉,只好試著用斜體排感覺。

  斜體看多了,眼睛也會斜掉吧?(炸)


  上傳時差點忘了將部份字句修改回來。在旅團編號那段,原本是接在小滴前的描述,最後卻改成窩金的部份,結果號碼忘了改回,有瞄到的人就華麗麗忽略這個失誤吧。(汗)

  



  2007.12.12(鮮網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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