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天空雲層漸厚,那如綿如絮的細雨開始飄著、盪著。

  霏雨絲絲,冷風颼颼。

  染月的目光有些散渙,咳血的唇色益發紅豔。原本直立的身體在搖晃幾下後終於半蹲於地,胸肺間漲得極為難受,每嘔血一次,就像殘餘不多的氣力又被抽離幾分。頻頻顫抖的身體像在警告主人即將不支,左肩上的血痕一路蜿蜒至肘部,點滴落土。

  她撫著滲出大半紅漬的腰際,強自鎮壓的痛楚只會讓自身感官倍覺刺辣。

  疼到連靈魂也為之顫慄,幾乎無法喘息,每次呼吸,就像有股火燄正在灼燒。

  眼前之人,就像她無法逾越的巨山高壁,窩金哪……

  窩金甩了甩右臂,順手抹去嘴角的些微血痕。他還真沒想到這女孩竟然會選擇集中攻擊他的右肩骨,連續幾波攻擊下來,他的右臂幾乎麻痺,只要稍有動作,就能感受到骨頭傳來陣陣刺疼。

  剛剛那幾波攻擊,女孩的速度快得讓他訝異,像實力瞬間提升了一個檔次。

  「真痛。」他嗤了一聲,換作別人,骨頭應該碎得差不多吧。

  「挺頑強的。」蹲在地上的小滴雙手支於膝蓋托著臉頰,眼眸輕輕眨了下。「窩金,飄雨了,我不想被淋濕啦。」

  窩金抓抓頭,這裡的天氣說變就變,既然小滴都催成這樣了,那麼──

  這次握緊的右拳,認認真真地凝起一股極為霸道的念力。

  即使臂膀受了傷,他的拳頭,依然無堅不摧。

  感受到比前幾次更為強大的念勁,染月半瞇的眼眸倏睜,伸手扣向自己的項鍊。

  「東西給我就好了嘛,這可是妳自找的!」揮拳前,窩金睥睨的神態不帶一絲憐憫。

  那一拳,帶著龐大且厚重的勁息,簡簡單單的右直拳,勁息卻猶如排山倒海般襲捲奔騰,那是窩金最自信自豪的力量!


  ──超破壞拳!


  傳說中,它的威力直逼小型飛彈。

  染月將項鍊扣得更緊。

  金說……
  

  

  

  

  無半片雲朵飄移的夜幕灑滿點點星光,瑩亮月色溫潤如水,猛獸慣於出沒的森林一到夜晚,總有說不出的寂靜幽邈,坐在懸崖邊生火堆野營的兩人,距離矮樹叢不過數丈,身後影子被火光映照得極長。

  「染月。」金拿著樹枝撥弄火堆,跳躍竄動的燄苗為平靜的夜色添上一抹明耀,架在火堆上頭的橫枝正串著野味,有色澤暗沉的蘑菇,也有幾尾從溪裡捕獲的小魚。

  受燃的柴枝啪嗤啪嗤作響,細碎卻清亮。野味所泛出的油膩偶爾滴進了火堆內,更是霹靂啪啦一陣亂響,簇動的火光熾亮鮮明。

  「嗯?」染月咬著一串剛烤好的菌菇,因嘴裡嚼著食物,說話顯得含糊不清了些。「這拱摸菇更搞吃。」

  這種蘑菇真好吃。

  金瞟了她一眼,她這種嘴裡塞滿食物還能講話的功夫跟他倒是不相上下。「明天妳就要出發了,考試失敗可別回來找我哭哦!」

  趕忙將嘴裡的東西吞下,染月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才不會。」她都還沒正式考試,金就想觸她霉頭。「如果你會想念我,我可以不去考。」

  「才不會。」金笑得促狹,學她說話。

  「最好是。」繼續咬著蘑菇的染月撇過頭,想到明天一大早就要離開金的身邊,她還是有點膽怯的。來到這世界兩年,她早已習慣依賴金的保護,獵人考試對她來說,就像不定時的炸彈。

  287期呢!有小傑,有西索、酷拉皮卡、雷歐力、奇犽、伊耳謎、尼特羅……

  自從金幫她報了名,她總擔心自己會在獵人考試裡打亂所謂的命運,可是捫心自問,她的確很想去開開眼界的,可以見到動漫裡變得活生生的人物們,簡直比特等美食還要誘人流口水。唉,她該怎麼辦呢?

  「在這種離別的前夕,妳該不會又在想凱特吧?」金的眼神忽然變得極為閃亮。

  「我哪有!」聞言,染月像被針刺到一樣差點從地上跳起,馬上回過頭來奉送一記白眼給金。再這樣誤會下去還得了,萬一這些話真的傳到凱特耳內,就算她跳進大海也洗不清了。「我沒有仰慕他啦!你不要每次都把我的話聽一半。」

  「哈哈,好啦好啦,我知道妳臉皮薄。」

  染月為之氣結,乾脆轉過身去不再理會。

  真是有理說不清!

  見她嘟著嘴一臉氣忿,金笑得可開懷了。「別生氣囉!不過,染月啊……有件事我希望妳能記住。」

  發現金的語氣變得凝重,染月半帶疑惑地回頭,瞧見金臉上出現難得一見的正經。

  「一開始,我認為妳身上那條項鍊有助於修練,可是後來我發現妳的身體強健度跟一般人有很大落差。」金回憶起這兩年來的觀察,其中的微妙之處到現在他還想不明白。「這樣說好了,在修練的過程中,人體就像是一個容器,『念』則是容器裡的水,修練就是提升自己的容納度以及水量。每個人所能容納的質量都不一樣,所以,能夠發揮出的能量也會不一樣。染月,可是妳不同──」

  講到這裡,金的眉頭不禁輕輕擰起。

  她的情況非常罕見。

  「不同?」染月偏頭細想,唯一能找到的理由金不是知道了嗎?「你是說青婠留在我身上的妖力?」對於青婠的事,在金第一次察覺她身上氣息有著不屬於自身的異樣雜質時,她便簡述過青婠的一切,只是省略了她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事實。

  「這只是其一。真正的不同在於,妳的肉體承受度追不上念力成長度,念能量的比例遠遠超出身體容納度,一般人通過修行就能得到的『安定的力量』對妳來說,根本無法獲得,導致妳極易在念力使用過程中產生失衡狀態。這也是我從沒鼓勵妳修習最貼近自己念質的系統能力──『具現化系』,最重要的原因。」

  「所以我很努力練拳頭囉!目標,擁有跟綱手奶奶一樣的怪力!」染月彎起右臂,左手輕輕拍了右臂肌幾下,握拳而笑,燦爛憨甜。

  反正她也很崇拜綱手奶奶,改練強化系很好呀!即使她只能發揮出60%的威力,卻剛好能夠控制住肉體凝練與念力之間的平衡。

  對旁人而言也許是種浪費,可是再適合她不過。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染月,不到危急時刻,千萬別在使用念能力的時候把項鍊拿下,記住,全力使用念能力的時候──不要拿下它。」

  「為什麼?」這段話讓染月聽得一頭霧水。

  「在妳大量運用念力的同時,這條項鍊也在牽引屬於青婠的能量,讓妳的身體、念力、妖力處於一種奇妙的平衡。我曾教過妳,雖然念力運用上有太多因素足以影響效果,不管是環境、心情或是個人健康與鍛鍊,在實戰中都有著複雜的影響力。發揮出百分之百以上的力量對妳是非常危險的事,就某方面而言,項鍊的作用似乎在壓制妳使用力量所產生的不平衡。」講到這裡,金停頓了下,語調變得緩慢而慎重。「如果,我是說『如果』,當妳全力施放的念不再受到壓制時,所爆發出來的能量將會很驚人……」

  染月愈聽愈茫然,怎麼好像她身上藏有金手指密技一樣。「別說我可以瞬間打敗你。」

  「想試試嗎?」金揉著她的頭髮,每個說要打敗他的人當時都是一副興奮自傲的模樣,只有這娃娃表情像要抽筋似的,讓他嚴肅的的表相瞬間破了功。「哈哈,是對妳來說很驚人。可是妳這小呆瓜想打贏我?還早呢!」雖是調侃,言談間卻流露著發自內心的關愛。

  兩年時間相處下來,對金,染月是崇拜的。

  彷彿沒什麼事能難得倒的金,雖不是以力量見長的念能力者,卻站上了這個世界的頂峰。比起念能力,令所有獵人廣為流傳的,是他那份熱愛自然、保護遺蹟的行動。沒有豐富的知識與堅定的目標,平常人要做到像金這樣盡心投入、設想完善的地步,太難了。

  那需要多大的熱忱與信念?

  「臭屁。」心裡雖溢滿了崇拜,染月的嘴上依然不饒人。

  「在妳面前當然可以臭屁啦。」金可不在乎自己被損個幾句,看著這個猶如自己另一個孩子的染月,樂呵呵的笑臉最後還是沉靜下來。「小小動用念力倒還好,失去了項鍊奇異的制衡,若是用上全力──」

  「會怎樣?」一時間,染月被金慎重嚴肅的神態鎮住了。

  「妳的身體,絕對無法負荷自己的完整能量。」
  

  

  

  

  雨絲,不停落在染月臉上,將皮膚所沾黏的血污及塵土慢慢融去。

  再怎樣無法負荷,也不會比被窩金一拳打扁還要慘吧?

  來勢洶洶的窩金,拳未到,但那股氣勁幾乎逼得她無法睜眼。染月想站起,剛晃幾下,馬上又無力跪倒,僅能以發顫的左膝撐住身體。以她的狀態,怕是避不開了。

  指尖扣處,在項鍊的玉葉環扣上有個小小的咒紋,只要自己意念一動,就能打開它,也許這是她最後的希望──

  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染月一頓,這一頓剛好讓她錯失最佳時機,當她回過神來匆忙閃避,欲將流紋擊往窩金以求片刻空隙時,那股洶湧的能量已撲面襲來!

  在窩金揮拳的同時,距離對戰二人最近的瑪奇立刻往旁躍開。窩金的破壞力可是不分敵我,被那一拳所產生的氣勁波及到,就算只是沾到外圍衝擊,也不是什麼好受的事。


  砰轟!


  蠻橫霸道的力量一瞬間竄進了染月的身體,橫衝直撞不留餘地!

  「打中了!」窩金嘿嘿笑著,雖然視線被突然擊來的白絹所阻礙,卻不影響他攻擊的路徑,那種骨骼血肉被擊中的觸感他再熟悉不過了。

  染月悶哼一聲,嘴裡嘔出的鮮血如箭如雨,灑開滿天殷紅。

  猛烈且強悍的念勁像要將她整個人活生生撕扯分裂,筋脈間的鼓脹收縮超出了她對疼痛的認知,想放聲尖叫,喉嚨卻猶如火燒。

  「窩金,那麼大力會把東西打壞啦!」站得最遠的小滴驚呼,那個女孩被打得死無全屍倒沒什麼,可是看起來頗精巧的項鍊哪挨得起這種威力。

  被捲起的砂土四處激彈,一縷白絹悠悠盪盪於空飄落,黑壓壓的天際更顯陰沉。

  才剛落地的瑪奇眉間一擰,雙眼迅速掃向四周。

  與窩金對戰的女孩早已不見蹤影。

  「不見了?」瞪著地面被他擊成數尺深的丈餘窟窿,窩金只看到一段凌亂的銀白絹帶,白得有些刺目。

  灑了一地紅漬的土坑裡別說血肉橫飛了,連隻手臂都沒見著。

  窩金剛要拾起地上留下的絹帶,物品卻瞬間消失,猶如蒸發。

  「是具現出來的殘像。」瑪奇蹙眉。

  「嘖!被我正面擊中還能動,挺不賴的嘛!」右掌抓合了幾下,窩金欣賞之餘還帶點懊惱。

  不是他自負,雖然他沒用上全力,但他的拳頭卻不是普通人能消受得起,更何況她已經受了重傷,明明就是一副連站都要站不穩的樣子,沒想到竟然被她從自己的眼皮底下消失。

  要是信長在場,一定會笑他。

  「她的傷勢應該跑不遠。」在窩金擊中對方時,因為離得最遠所以不受打鬥影響的小滴終於靠了過來。那一擊,她僅僅補捉到飛揚而起的絹緞迅速蕩去隱沒的痕跡。「好像是……這個方向。」她往斜側一指,那裡有著一大片的灌木林,仔細看去,地面還有幾滴血漬。

  「左前方嗎?好,我再追過去。」窩金那張粗獷的臉龐佈滿幹勁,興致勃勃。

  「我覺得是正前方。」瑪奇瞇起眼。

  正前方是一條雜草叢生小路,恰巧卡進了灌木林邊緣,因細雨而顯溼潤的泥土遍佈碎石枯葉,從旁彎曲入林。

  窩金一愣,回頭反問:「直覺嗎?」

  「嗯。」

  窩金稍微動了一下右臂,畢竟還是受了點傷,攻擊時不免感到些微疼痛。「那往正前方吧!」

  「別太相信我啊。」即使平常冷靜理智的瑪奇,聽見窩金這種毫不遲疑的信任,也不禁莞爾。「找不到人可別怪我。」

  「都認識那麼久了!能不清楚妳的第六感有多準嗎?」窩金咧開笑容,往正前方大步邁去。

  才剛順著小路意欲轉彎的窩金,忽然頓步,後頭的小滴還因此差點撞上去。

  「欸?」窩金的表情有些傻愣,雖然說他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跟小滴、信長以外的團員碰面,卻沒想過會在這種時候遇見──

  「忘了說,這次我跟團長一起行動。」瑪奇一點也不意外眼前的景象。

  立於前方的青年一身白襯衫牛仔褲,襯衫領口大開,僅從第四顆鈕扣開始扣起,胸膛微露。沾上雨絲的黑髮顯得濕潤柔亮,在行動以外的時間裡,他總是放下頭髮,將額前特徵以繃帶遮掩,衣著輕便自然,乍看之下,任誰也看不出他會是惡名昭彰的強盜集團首領。

  ──庫洛洛.魯西魯。

  此時,他左手攤著擁有紅豔書皮與掌印的奇異書本,細雨霏霏卻半縷也浸潤不了書頁。

  直伸的右手,正扼住一名女孩的脖子,將她懸離地面。

  修長而有力的指節,深深陷進稚嫩的咽喉,扣住她的呼吸,也抽離了她所有氣力。

  意識幾乎潰散,滿身血污與塵土的女孩再無任何反應,失去握力的掌心一鬆,被她捏毀的手機就這樣脫手滑落,直墜於地──

  毀損嚴重的手機已失去通訊功用,不再震動。

  「好險,再遠一點就沒辦法幫你抓到她了。」庫洛洛微笑著。

  天空,依然飄著細雨。


  



  
  《待續》
─────────────────────
  後記:
  呃……總覺得這篇修得不夠,我要的感覺還差了一點……(抓頭)
  雖然標題叫「最後的希望」,不過實際上是沒有希望吧?(被巴)

  嗯,至於庫洛洛……

  …………
  ……………………
  (大哭跑走!)

  謎音:……妳是在哭什麼呀!(青筋)


 

  2007.12.15(鮮網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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