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雲彩泛起色澤繽紛的絢麗,橘黃、嫩紅、明橙、豔桃、淡棕、淺紫、粉藍──

  輕薄如絲的顏色層層疊疊不顯厚重,在暖黃色的太陽旁交織出一片爛漫安詳。從樹海底部望去,部份雲霧尚且低於枯枯戮山,就像環繞著無數彩帶,景致十分怡人,猶如畫家在畫布上揮灑出來的世外桃源。

  每逢夕陽西墜,如詩如畫的枯枯戮山,一點也不像外界傳言那樣陰鬱恐怖。

  「三月十三……」望著夕陽,桀諾喃喃自語。

  從正面意義去看,上回妮翁所預言的末句並未發生,一切安穩正常。那時選擇不留下染月,以及讓奇犽離開的決定似乎是正確的,雖然留與不留皆在席巴的掌握之中。

  桀諾看著手裡的紙張,難得納悶。

  不過,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



  錯失的如月將延至弥生進行,
  控制權已經失去。
  小心擦身而過的重要性。
  紅眼睛將會帶走你的一切。

  老朋友的邀請……

  

  
  這是媳婦委託來的三月份預言,今天下午才剛送來枯枯戮山交由梧桐遞上,目前看過內容的只有他跟席巴。

  奇曲太擔心伊耳謎,覺得身為揍敵客家的人怎能在瑣碎小事上頭栽跟頭?即使席巴從不認為伊耳謎會有真正的危險。太過依賴虛無飄渺的預言只會磨去天性裡的敏銳,他們是殺手,可不是醉生夢死的被獵者。而且,席巴更認為揍敵客家的孩子不需要透過預言這種東西來掌控,關於這點,他這老頭子也是認同的,上次請妮翁預言僅是出於閒暇之餘的娛樂。

  玩玩可以,揍敵客家不需要迷信這玩意兒。

  不過自作主張的奇曲還是用伊耳謎的出生年月日,再弄了一張預言詩回來。這件事讓席巴很不高興,嚇得慣於囉唆的奇曲變得異常安份。

  他想,媳婦以後應該不會再送錢給萊特.諾斯拉賺了。
  
  可是這回的內容……

  由於第一週的事件早已結束,妮翁的預測只剩四週。這個月第二週尾句跟二月份末週最後一段句意幾乎相同,但是從三月份的預言裡,接下來幾週的詩句一點都不像伊耳謎會遇到危險。

  桀諾的眉頭終於輕輕皺起,看樣子他們都想偏了。

  所有看過預言詩的人都以為,那句話在暗指伊耳謎會因那兩名窟廬塔族人而出事。

  如果,詩裡其實是另外一種意思呢?
  
  「唔,這就麻煩了……『帶走』這兩個字在妮翁的預言裡,不管怎麼解讀都不是什麼好詞呀……」桀諾犀利的眼眸閃過陰鷙。

  那句話或許可以解讀成,帶著對伊耳謎的一切……

  這樣想來,完全符合的也只有染月那個丫頭了。那時強留她或奇犽的話,也許還有轉圜圓地,但這次,詩句上是這麼說的──控制權已經失去。

  代表著她的安危已無法由他們掌控,生死懸繫於其他人事物。

  三月十三,是這週的最後一天。

  桀諾沉下臉,吁出一口氣。「要成為揍敵客家的一份子,可不能這麼短命啊,小丫頭。」

  這種東西看多了,容易養成依賴。

  然後,他將寫下預言詩的薄紙燃燒殆盡。






   ◇  ◇





  生死一瞬的感覺是什麼?

  從來,她不曾想過這個問題。在那一刻,她朝窩金甩出流紋,同時解開項鍊。

  項鍊依然環於頸項,不曾掉落,卻讓她附近的肌膚感到一絲奇異冰涼。

  當窩金那股無可匹敵的巨大衝擊力實實在在與她接觸,染月的腦袋竟不可思議地清明起來。即使五臟六腑正在翻攪,即使骨髓深處迸出的刺痛穿透了整副身子,即使肌肉猶如高溫灼燒般收縮抽搐,即使全身的血液像瞬間離了體,彷彿與她再無關係。

  金擔心的事是否成真,她不知道,卻知道突然清明的腦袋與身體的痛苦像分了家,劃分得一清二楚,就像兩個不相干的個體。

  她很痛!痛到想放聲尖叫,痛到想卸下任何讓她感到撕心裂肺的部位!可是異常清醒的大腦卻讓她迅速完成一連串動作──承受窩金的力量,而後以這股強大力量為基礎,以她最後湧現的力量為輔,瞬間彈掠而去。

  然後,用了「隱」。迅速收回的流紋帶起一截殘餘念力,留在原地的是具現出來惑敵的殘像,虛幻的半截流紋掩住了她往樹林疾飛的身影,為她爭取一絲脫身機會。

  雖是如此,她更明白自己已是強弩之末,就算念息不再受到壓制,她也無力運用更多。骨骼血肉間不斷撕扯的感覺,正一次次拉扯她的意識,幾乎令她窒息。

  手機傳來的震動一陣又一陣。

  會是誰?

  她現在還不能接聽,還不能。

  飛掠中,染月覺得身體像要炸開似的,細碎的崩裂聲不斷傳進她耳內,她不敢細想,卻太過清楚這些聲音來自哪裡。

  由內至外,她的腿骨是最先承受不住的部位,骨頭、肌纖維、肌腱……

  她甚至能聽到喀嘶細響。

  好痛好痛好痛!染月不斷滾落的淚水和著緊咬下唇而滲出的血痕,雙眼傳來的奇異溫度猶在,卻不知能以自己的意志支撐到什麼時候,就連借來的反彈之力也迅速消減。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她只能撐,不能鬆懈,只要一點點的放鬆,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前後不過剎那,她卻覺得已歷經了好幾個世紀的光陰。

  驀地,她的身形被某種力量止住去勢,澀啞灼燙的喉嚨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脖子被人瞬間扼緊!

  映入染月眼簾的,是一雙比黑夜還要幽暗的瞳眸。墨黑的瞳仁中藏匿一縷異樣流光,像能吸收一切事物似的深邃,也像阻隔所有探索的淡漠。

  她瞪大了眼,眼角餘光發現四周驟變的景色,不再是灌木林,而是以翠綠梯田為背景的視野。

  染月僅存的力量像瞬間洩了氣,這一停頓,身體傳來的痛苦立刻加倍反撲,每一處神經都在扭曲顫抖,不斷湧現的淚水模糊了雙眼,直至紅稠液體逐漸代替淚水,染得她眼內世界一片殷紅刺目。

  可是眼前那道緊纏於前額的繃帶比什麼都要刺目錐心。

  這個人……這個人是……

  當她看到那本深烙腦海的奇異紅皮書時,她忽然明瞭為何景物倏變,為何上一秒她還在逃命,下一秒就成了人家手到擒來的獵物。他……用了那招可以將人瞬間移動的念能力?

  他移動了她。

  意識的支撐像到了極限,對自身處境再無反抗能力的染月全身虛軟,卻不料,口袋裡的手機又震動了──

  染月的心臟重重一跳。

  像發現手機產生震動時的細微聲響,對方那張清俊面龐露出一絲興味,稍稍彎起唇角。

  「同伴?在附近嗎?」

  輕描淡寫的問話,卻有著最強大的殺傷力,轟得染月幾乎昏厥。

  萬一是酷拉皮卡……萬一是酷拉皮卡打來的,上面有他的號碼呀!如果雙方通了話……不,不會的……酷拉皮卡這時候還不會跟旅團的人碰面──

  冨樫沒有畫這段,沒有畫!

  原本潰散的氣息突然凝起,在對方輕「咦」一聲後,染月使盡最後氣力將口袋裡的手機完全捏毀!

  冨樫沒有畫!不會發生酷拉皮卡現在就被殺掉這種事!

  同一時間,她的喉嚨猛然勒緊,因對方加重力道而喪失呼吸權,直至整個人被懸離地面,出氣多入氣少,微張的嘴巴無法喘息,只能任由雨滴滑落滿面。

  無法獲得空氣的染月連意識也開始渙散,不斷從內部崩毀的身體出現了疼痛遠離的錯覺,灼燙的咽喉像不屬於自己,恍惚中,彷彿不曾遇到窩金,不曾遇到庫洛洛,她的痛楚全是假象。

  庫洛洛指間的力道毫不留情,扼殺了她所有的掙扎。

  直至手機脫手墜地的聲音響起。

  幾乎闔眼的染月眼皮微顫,一道清冽好聽的聲音忽然竄進腦海,那是她一直收藏於心的宣告。





  「──妳只能死在我手裡。」記憶中,伊耳謎是這麼說的。  

  而她,這樣說:「伊耳謎,我會回來。」





  對不起,伊耳謎……她實現不了這些話。

  隱約中,庫洛洛好像在講什麼,她聽不清楚,也無法聽清楚了,每個音節既熟悉又陌生,似遠又似近。襲捲而來的黑暗充斥於腦海,讓她無法抗拒,只能接受,唯一剩下的只有那一幕又一幕的畫面──

  這一刻,她好想、好想伊耳謎。






  「睡飽了?」在軍艦島時,伊耳謎反手扣住她不小心逾矩的手,平靜地問著。

  「睡飽了。」嗚嗚,為什麼他不鬆手?欲哭無淚的她內心狂喊自己不是故意的。

  「餓嗎?」

  「不餓……」他抓得好緊!完全抽不開!


  



  「我想過殺了妳。」在戒備爾島獵牌考試時,他的神態是認真的。






  「我說過了,離奇犽遠一點。」為了讓奇犽回去,他什麼都做得出。

  「你是笨蛋……」對著表情漠然的伊耳謎,她只說得出這句話。






  「妳不是說要陪我一輩子?」

  「呃……對啊。」可是這跟糜稽喊她大嫂有什麼關聯?






  「伊耳謎,你會……相信我嗎?」那天,在枯枯戮山,在那個有著美麗月色的夜晚,在那個即將離別的時刻,她輕聲問著。

  許久之後,他用著依舊平靜的語調緩緩回答:「再唱一次風之歌給我聽吧。」




  


  對不起……伊耳謎……





  


  伊耳謎……

  


  

  





  
  《待續》
─────────────────────
  後記:
  結果這篇又用了斜體。(沉默)
  ──好吧,眼睛斜掉的人請喊右。(我已經斜掉了)

  我是個不太會取標題的人,只好拿個日期充數(喂)
  原著中,小傑與疾鬥選手的戰鬥訂於3月11日,比賽過程中受了重傷,被雲古禁止參加比賽兩個月。同一時期,找到千耳會仲介所的酷拉皮卡遭到婉拒。(請參考第六集134及135頁)

  當然,我並不清楚酷拉皮卡究竟在哪一天被千耳會大姐拒絕。(大姐挺有個性的)
  3月13日,只是月華劇裡的日期。(笑)



  ◎如月(きさらぎ)在日文指的是二月,弥生(やよい)為三月。


  為什麼每次上傳後都會發現又有漏字呢?
  明明已經檢查過好幾次,難道我真的有老花眼?
  噢不!這不是真的──(孟克的吶喊極度扭曲中)

  謎音:妳再演嘛!(青筋)


 

  2007.12.19(鮮網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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