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鎖．千言默語

　　

　　04　湖上小舟（下）




　　得到承諾的莉莉馬上開心起來，下一秒就眼巴巴地瞅向優娜。被看得發毛的優娜乾咳了聲，想當做沒看到，但是斯內普卻投來好幾次眼刀，很難視而不見。

　　優娜抿唇，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兩人溝通。

　　載著新生的小船很快就到岸了，優娜踏上長著一些青苔的溼滑石塊，小心注意著自己每次跨出的步伐，萬一又跌倒，這回可不止四人陪她出糗，而是一大堆新生都會跟著倒楣。見到後方的斯內普滿臉通紅扶著站不穩滑溜地面的莉莉，優娜的唇角不禁向上彎了彎，她覺得那兩人扶持的畫面挺有趣。

　　不過與他們同船的那位小男孩卻淹沒在人群裡，不知是躲著讓他覺得害怕的斯內普，還是被人群擠開了。

　　「優娜……」莉莉忽然甩開斯內普的手，拼命擠到優娜的身邊，斯內普反應不及，一下子就被幾名湊過來的新生隔得老遠。「妳聽我說──」

　　優娜反手拉了莉莉一下，免得她被一名衝到前頭的新生撞倒。「莉莉，就算我們在不同的學院，還是能做朋友……」

　　莉莉是個好女孩，從霍格華茲特快車上相處到現在，優娜在不知不覺中，也不太抗拒這份來得突然的友情了。如果莉莉的熱情親切可以再緩和一下，她會更樂意接受。

　　「不，優娜……我是說，其實……」莉莉靠近她，聲音放得很輕，在「啪咑啪咑」的雜亂腳步聲中，除非有人貼近她們，否則很難聽清楚對話。「我在斜角巷購買物品時有聽到……但我不太確定，如果，我是說如果那是真的──分院結果是參考新生的個性而決定──那麼，我跟西弗很可能無法同一個學院，我們的個性完全不一樣。」

　　「所以？」

　　「優娜。」莉莉的神情認真，「西弗一直希望我們可以在同一個學院。我擔心，萬一不同學院會給他帶來打擊──」

　　「他不會這麼脆弱。」優娜回想著那張蠟黃削瘦的面容，不太認同莉莉的想法。

　　「西弗似乎只有我一個朋友。」莉莉的聲音細得幾乎消失。「優娜妳能不能……」

　　「妳的意思我明白了。」優娜輕嘆，原以為莉莉是希望自己跟她分到同一個學院，沒想到事實與想像不同。只是，她身上有哪一點讓莉莉認為──她能夠給斯內普幫助？「但妳必須了解，妳、我、他三個人，也許會在三個不同的學院，妳的期望一樣會落空。而且，我並不是斯內普先生所希望的那位朋友──妳明白嗎？」她壓低的聲音就像嘴裡含了顆蛋，咬字模糊。

　　「西弗太孤僻了。」莉莉很沮喪，她知道斯內普連一個好臉色都沒給過優娜。

　　優娜安撫似的拍拍她的手背，「這是他自己的問題，誰也幫不了他。」

　　「可是，我覺得西弗很聽妳的話。」莉莉挑眉，斯內普好幾次的不快都被優娜壓下了。

　　這番話只能讓優娜對她報以驚嘆，她真心覺得眼前的紅髮女孩不是矇著眼睛看事情，就是被人誤下迷糊咒，斯內普忍氣吞聲的原因一直都是因為莉莉。

　　──這是多麼明顯的事呀，莉莉那對漂亮的綠眼睛到底長到哪兒去了？優娜在心底驚嘆連連。她乾咳一聲，試圖導正這項錯誤觀念。

　　「好，如果妳這麼認為……等一下可以先試試斯內普是否就如妳所說，會聽……」

　　「優娜，妳說『好』。」莉莉打斷她的話，眼睛閃閃發亮，比夜空的星子還要耀眼。

　　優娜看莉莉的眼神幾乎像在看某個未被發現的奇特生物。「莉莉，妳不能只聽──」

　　「妳說了──好，優娜。」莉莉的眉毛挑得高高，眼睛也睜得大大，「我聽見了。」略高的音調引來其他新生注意，她假裝沒事，低頭盯起腳下溼潤的草地，悄聲重複：「優娜，我聽見了。」

　　優娜啞口無言。是她的錯，她不該跟莉莉說那麼多話，言多必失，她一開口就把自己賣了。可悲的是，那不是她的原意，是經過莉莉故意扭曲的。

　　莉莉倒是很開心，扣除她對分院有著小小的不安以外，能夠說服優娜，就是件值得慶賀的事。不過，她還是有點懊惱，「噢，我竟然忘了將圍巾還人家……」

　　深感無力的優娜就這麼一路沉默跟著隊伍走，連領路的毛茸茸巨人何時離開都不知道。等到她回過神時，他們已處身於一間小小的、新生人數再多一點就會變得擁擠的房間，而前方一位戴著尖帽子，面目嚴肅的綠袍女巫正要求新生保持肅靜。

　　房間周圍的石壁有些斑駁，偶爾從天花板、或是牆壁會冒出幾道透白的影子。有些影子淡到幾乎透明，有的連輪廓都還很清晰──那些都是霍格華茲的幽靈。

　　它們帶來極低的溫度，大部份的幽靈都貼著牆面或半嵌在石壁裡，在觀望新生的同時也保持一定距離。但是其中一道白影從石壁鑽出後就往人群聚集處飄來，連續穿過好幾人的身體，使得部份新生驚叫連連，噴嚏聲此起彼落。

　　「安靜──皮皮鬼！」綠袍女巫厲聲斥喝，嚇得那道白影飛速遁去。

　　斯內普趁這個時候越過人群，擠到莉莉身邊，削瘦臉頰在黑髮的遮掩下，滿臉陰鬱。他一語不發，卻把怒氣轉往優娜身上，打從心底認為，是她誘拐了莉莉。

　　優娜根本不想理會，他還是個幼稚的小男生。

　　綠袍女巫嚴正的態度影響了大部份的新生，場面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我是麥米奈娃，你們可以稱呼我為麥教授。」又寬又圓的帽簷遮去她一部份的臉龐，卻遮不去她凌厲的眼神。「首先──歡迎來到霍格華茲──」

　　正要凝神細聽的優娜，頭顱像遭受到不明物體的猛烈撞擊，突然疼得厲害。劇烈的疼痛之後便是暈眩，所有人在她眼前像學會了分身術，一個兩個三個四個──每個人都成了鑽研分身魔法有成的大巫師。她牙關緊咬，儘量不讓自己露出異樣。

　　她從小就會有突發性劇烈頭痛，家人曾多次將她送往聖蒙果魔法疾病與傷害醫院治療，卻找不出任何病因。聖蒙果的醫師們唯一能給的解釋是，她剛出生時的那場高燒，留下了不少後遺症。

　　距離前一次疼痛的時間也有一兩年了，她幾乎以為自己不會再發作，沒想到在這個時間點，她的頭──好痛。

　　優娜的臉白得像紙，以前她的頭一痛，腦袋總是會閃過模糊的畫面──完全看不出是什麼東西，只有一些花花綠綠或是陰陰沉沉的顏色。有那麼幾次的頭痛沒有任何畫面，或是沒那麼痛，卻會讓她產生一些類似於靈光一閃的感覺。

　　在聖蒙果接受治療的某段時間裡，她做過很多繁複的測試與檢驗，但這些事項帶給她的只有煩躁與不安，除了偶發性頭痛以外，所有結果都顯示她一切正常。她的頭痛就像一道無解的謎，在她年紀還很小時就沉沉地壓在心上。

　　而醫師們所不知道的是，她覺得自己的頭疼似乎是觸發性疼痛。

　　三歲時她看魁地奇比賽，疼過；當她五歲，家人講鄧不利多的事蹟給她聽時，疼過。剛滿六歲那天，她第一次跟著家人去斜角巷，才剛走進咿啦貓頭鷹商場，她又疼了。她愈大愈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淡淡的惶恐就這樣如影随形、揮之不去。

　　所以她看書，看了很多很多的書；可惜，依然無解。

　　就在她差點要往後方倒去的瞬間，身後的斯內普忽然伸手抵住她的背，將她撐住，並對她的異常感到迷惑，但是專心聽講的莉莉沒發現這些事。

　　不過，正在詳述四大學院加分減分制度的麥教授在掃視新生時，注意到了。

　　麥教授快步走到優娜面前，伸手覆上她的前額。

　　莉莉的注意力也隨著麥教授的行動而轉到優娜身上，這才看到優娜搖搖欲墜的身體狀態，她低呼一聲，連忙扶住。

　　斯內普尷尬的縮回手，瞧見莉莉對他先前幫助優娜的行為露出讚賞微笑，他一時間有些高興，也有點兒心虛──他只是不想被優娜的身體撞到，火車上丟臉的蠢事一次就夠了。

　　突來的變化讓新生們開始探頭探腦，站在後方的人想看清前面發生什麼事，站在事件中心的人則是自動退開幾步，將空間讓給麥教授。

　　「沒有發燒，妳還好嗎？」麥教授詢問著，察覺優娜的體溫有些降低，馬上施放一個溫暖咒。「胖修士，麻煩你將龐芮夫人請過來──」她轉頭對著一名幽靈說。

　　任由莉莉與麥教授將她扶到牆邊坐下，優娜看到人群裡一堆探究的眼神，整個人都虛弱了，她不想因此出名。

　　「看起來應該不太好，麥教授。但是我沒問題。」她的疼痛已經減緩。

　　「雖然我不希望妳錯過分類儀式──這對新生非常重要，可是強撐並不是值得讚美的精神。」麥教授溫和的聲音與冷厲表情實在不相符。

　　「噢……麥教授，我是艾斯蒙家的優娜。」優娜低聲說，「父親說他有寫過一封信給您，以及校長──請你們不用為我的毛病擔憂。」

　　再三確認她的臉色不再慘白，麥教授終於點頭。

　　「如果妳堅持──那麼，好好休息一會兒。」她檢視起手上載有學生姓名的羊皮紙，拿出魔杖在上頭輕點了幾下，更改順序。「龐芮夫人很快就會到了，有任何不舒服的狀況，請不要隱瞞。」

　　優娜虛弱的應聲，閉上眼。

　　她感受得到新生們丟來探究目光，不一會兒，麥教授嚴肅的聲音便再次揚起，要所有人整理好服裝儀容，保持安靜。

　　身旁的莉莉用力握著她的手，比她還要緊張，優娜只好睜眼給她一個微笑。

　　直到龐芮夫人匆匆趕來，麥教授才放下心，領著排隊的新生離開。在麥教授的催促下，莉莉不得不放手隨著隊伍離去，臨走前還是一臉擔心。

　　小小的房間一下子就空曠起來。





　　（待續）

　　2012.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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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讓我想想，這篇後記要說什麼？

　　親世代的師長到底有哪幾位？授課的科目又是哪些？原著中並沒有全部寫出來（也許羅琳在其他訪談中有提及），其實也挺讓人苦惱的，所以這方面有洞的話請勿介意，看到洞就直接跳過嘿。（咳）

　　三萬字的存稿一下就貼了一半……
　　感覺……真讓我恐懼。

　　話說，跟優娜她們共乘一艘小船的小男孩是誰，這應該不難猜，我相信在那個初入學的年紀，他還是很單純良善的。

　　至於膽小如他為何會被分進葛來分多，我的解讀是──或許，他曾希望自己能夠更有勇氣，也嚮往著勇氣那扇窗，所以分類帽送他到葛來分多。

　　分類帽的標準到底是什麼？
　　也許，就是當下的那份意念，那份初心。

　　即使在未來……初心已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