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鎖．千言默語

　　

　　06　分院儀式（下）




　　此時，坐在教師席正中間的霍格華茲魔法與巫術學院的校長──阿不思‧鄧不利多站了起來。他戴著鑲滾金邊的暗紅色圓頂禮帽，一頭掺雜著紅褐髮絲的銀亮長髮隨意披散，但濃密長鬚卻繫得整齊，鼻粱像被打斷過，又長又歪，半月型的鏡片後是一雙湛藍睿智的眼眸。

　　「歡迎！」他張開雙手，彷彿要將餐廳內所有學生都擁在懷裡。「歡迎大家來霍格華茲度過新的一年！我知道──經過漫長的分類儀式，大家都餓了，但是在大吃大喝之前，也要懂得為自己添點樂趣──蠢蛋！哭！渣渣！扭！」

　　只見鄧不利多對大家眨眨眼，右手輕輕一揮，一簇又一簇的絢麗煙火不斷迸出，瞬間在餐廳上方的魔法夜空裡綻放，耀眼奪目。

　　火花爆裂的聲勢頗為驚人，但盛放的煙火並沒有任何煙硝味，優娜知道這應該又是魔法製造出的幻象。

　　「謝謝大家！」鄧不利多彎身行禮，笑瞇瞇的坐下。

　　熱烈的掌聲再度響遍全場，尤其是葛來分多的學生，個個激動興奮，歡呼不斷。

　　接下來，一道道的美食像變戲法般憑空出現，迅速堆滿餐桌，豐盛精緻得引人口水直流。焗烤蘋果派、百合南瓜露、檸檬蜜汁雞腿、羔羊排、奶油鬆餅、洋蔥湯、臘腸、燻烤牛肉、鮭魚沙拉、煮馬鈴薯、果醬土司、麥片粥、炸魚薯條、葡萄果凍、約克郡布丁、香草冰淇淋、巧克力糖球──

　　「校長最後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優娜聽見一名史萊哲林新生發問。

　　「喔，不必對一個瘋癲老傻瓜的言語產生太多疑問，除非你跟他一樣。」坐在那名新生斜對面，細眉細眼的女孩兒優雅地將盤子裡的牛排切塊，隨口回答。「誰曉得是不是因為某些奇怪的理由，所以快樂得胡言亂語。或者，根本就是──裝瘋賣傻。」

　　這段話引來幾名同桌認同的低笑，連坐在前端優雅用餐的盧修斯也不例外。

　　優娜倒是若有所思。

　　她從不認為一位能享譽巫師界的長者，會說出什麼毫無意義的廢話。

　　鄧不利多忽然朝她這個方向看來，笑瞇瞇的眼睛猶如彎月，像洞穿了她的想法，在優娜略微怔愣的同時，鄧不利多已轉過頭與身旁的麥教授低聲交談，彷彿那抹笑意只是優娜的錯覺。

　　優娜喝了一口味道香郁的洋蔥湯，更加肯定那看似胡言亂語的幾個詞彙，很可能真的擁有更深一層的含意。讓她想想，她倒是聽過某位甚少往來，據說出身於雷文克勞的親戚，曾半開玩笑說其他學院的學生大腦都有點蠢。

　　「看看他們，以為向鄧不利多靠攏就能抹去出身卑微的事實？麻種不管走到哪還是麻種。」臉上有幾粒雀斑的男孩挑高了眉，音量不大，但聽到這番話的史萊哲林學生幾乎都對這幾句頗為認同。

　　沉思中的優娜下意識戳著布丁，將它戳得細細碎碎。她是不是可以這樣推測──聰明的雷文克勞覺得其他學院的人是蠢蛋，自視甚高的史萊哲林覺得其他學院的人卑微低賤如同殘渣，而標榜勇氣的葛來分多則是……

　　斯內普突然拉住她握叉子的手，惹來她一臉茫然。

　　「要不是看在莉莉的份上……我真想掐了妳。」斯內普的聲音聽起來像在磨牙。

　　優娜這才發現，她把斯內普桌上的甜點也戳爛了。

　　「我的跟你換。」她很鎮定，立刻將自己的草莓夾心蛋糕移過去。「我一口也沒吃過，你可以放心。」

　　「不用。」

　　見他拒絕，優娜猜自己可能拿錯甜食，斯內普不喜歡草莓口味。「那……葡萄果凍？」

　　「不──用。」斯內普再次回絕。

　　「巧克力淋奶凍，如何？」優娜納悶地再換過一盤點心。如果巧克力淋奶凍也不行，她可能得將手伸得更遠才拿得到土司烤布丁。

　　此外，對於餐桌上出現大量甜食的情況，她只疑惑了幾秒鐘就認為這可能是霍格華茲的飲食習慣，畢竟，甜點類食物幾乎要跟晚餐的種類同樣多。

　　「我說，不用！我不吃甜點。」眼睜睜看自己面前被強迫性堆了好幾樣甜食，斯內普本來就不算好的心情更是跌至谷底，看什麼都覺得不順眼。「艾斯蒙小姐，難道妳的耳朵是裝飾用的？」

　　「開心點。」優娜依舊微笑，兩人的音量極小，旁人只會以為他們在悄聲爭論些什麼，卻聽不清對話內容。「你在史萊哲林了，斯內普。但你的表情像被判進阿茲卡班受刑，你應該很清楚這可能會帶來什麼樣的誤會。」

　　與莉莉分隔兩個學院，的確讓斯內普難以平復失落，但他現在發怒根本不是因為這件事，旁邊這位用餐還心不在焉的人一點都沒察覺她造成了他多大的困擾。

　　她幾乎將史萊哲林三分之一學生的目光全聚集了過來──並在他與優娜之間來回巡視。

　　「我該感謝妳的提醒嗎？」斯內普僵著聲，厭煩的情緒再次充盈。

　　「噢，不用客氣。」優娜的唇線向上彎出小小的弧度。

　　斯內普瞠大眼，覺得自己真是大腦進水了才會對她有所容忍。

　　「就算是情侶吵架，史萊哲林也會懂得保持良好儀態。」不知何時就擠到斯內普身邊坐下的幽靈低聲警告──那是一個面容枯槁，眼睛空洞，身上的長袍染滿銀血，看起來陰森恐怖的幽靈。他是史萊哲林的幽靈──血腥男爵。

　　這名擠身在學生席的幽靈，讓幾位新生不自在地低頭假裝用餐，不敢對上那雙空茫的眼睛。

　　身邊傳來的寒氣讓斯內普抿唇不語，臉色只有更難看。

　　優娜難得的同情起一個人。身旁坐了這樣一位寒氣逼人、外形可怖的幽靈，任誰都會顯得不自在，難為斯內普竟然還吃得下晚餐。

　　事實上，她的同情與斯內普的不滿完全是兩個不同方向。

　　血腥男爵的話讓斯內普冷冷地哼了一聲，撇過臉再也沒和優娜說上半句話。

　　在大家吃飽喝足時，鄧不利多再次起身，笑容可親地交待了幾項需要注意的規定，例如學校裡的森林禁止學生進入。在他提議高唱校歌的同時，魔杖輕彈了幾下，一縷金芒從杖尖細細竄出，在餐廳上空到處飛舞，最後凝結成幾行文字。

　　「哦，我就知道鄧不利多偏愛校歌，這個瘋癲老頭！」

　　某位史萊哲林學生的低呼讓優娜瞬間明白了一件事，這位校長真的很不招史萊哲林學生的喜歡。不過，葛來分多那桌倒是熱情澎湃，歡聲雷動。

　　鄧不利多看起來很開心，指揮著金芒將文字排列得更加整齊些。「我數到三，大家就用你們喜歡的曲調一起唱──來！一、二、三！」

　　很快地，她也明白為什麼一聽到要唱校歌，連盧修斯也蹙起眉頭。



　　霍格華茲，霍格華茲，霍霍格格霍格華茲，
　　求求你教給我們一些知識，
　　不論我們是禿頭老人還是膝上帶疤的年輕小子，

　　我們的腦袋需要裝進一些有趣的玩意，
　　因為現在裡面空空洞洞，充滿空氣，
　　死蒼蠅和瑣瑣細細，

　　所以請教給我們一些值得學習的東西，
　　召回我們遺忘已久的記憶，
　　你們只要盡力去做，其他的就交給我們自己，

　　我們會用力學習直到頭殼壞去。



　　一時間，有人尖聲高歌，有人放聲嘶吼，還有人用詭異森然的旋律在歌唱，學生們快速複誦的低語與五音不全的歌喉，混在一起竟形成了讓她想摀耳逃跑的──可怕噪音。

　　優娜的表情就像受到驚嚇的兔子，眸子大睜，臉龐蒼白。鼓譟的歌聲在她耳內簡直就是嗡聲一片，令她頭昏腦脹起來。從小她就是個不習慣吵鬧喧囂的人，沒想到，開學第一天她就受到校歌的震撼洗禮。

　　直到唱完校歌，各學院的級長將學生帶離餐廳，她還是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幸好，不是她反應過度，史萊哲林起碼有一半學生的表情都跟她一樣，校歌大合唱的威力實在太驚人，她看到好幾人還在揉耳朵。

　　出了餐聽後，那些掛在牆上喜歡到處串門子的畫像也越來越少，或許是畫像們不願意待在偏僻溼冷的區域，倒是有幾位來回穿梭的幽靈顯得很自在。

　　在盧修斯的帶領下，宛如迷宮般的行進路線繞得優娜眼花撩亂，新生們不止要記住方向，還得記清哪道石牆能打開，哪幅畫像不能觸碰。行進途中，有位新生差點被突然移動的石牆嵌進暗門，幸好有人及時拉住他。

　　直到盧修斯對著一面看起來有些潮溼的空白石牆說出「尊榮」，無聲滑開的石牆在新生的好奇目光下，露出了裡面狹長的房間──他們終於到達目的地。

　　史萊哲林的交誼廳位於城堡的一個地窖，卻沒想像中那樣陰暗，裡頭燈火通明，略有暖意。

　　優娜隨著大家進入交誼廳，看了一眼由粗石鑿成的低矮天花板，以及被鐵鍊吊起的慘綠色圓形燈，她覺得幽暗浮動的窗外似乎有某種生物經過，但分不清是什麼。感受到爐火架燒灼的柴火溫暖了她冰冷的手腳，睏倦感就開始浮上眼皮。

　　見所有人都踏入交誼廳，石牆悄悄關上，盧修斯這才轉身面對眾人，標準有禮的微笑著。

　　「我是盧修斯‧馬爾福。請各位記住剛剛的通關密語，密語每兩週會更換一次，它將會標示在交誼廳的佈告欄，有任何通知，也能在這裡看到。」他往右手邊離爐火不遠的牆壁輕敲三下，一面框邊鑲著幾條銀色小蛇的空白佈告欄驀然出現。隨後，他看向新生，緩緩地做了一些提醒。「另外，請不要帶任何非史萊哲林的人進入我們的交誼廳，包括洩露密語。」

　　盧修斯面帶微笑的表情下，警告意味濃厚。看得出來，萬一有人真的洩露密語，很可能會被他處以某種不知名的手段。優娜想起盧修斯在霍格華茲特快車上所採用的制止方式，要令她不印象深刻也難。

　　接下來的歡迎詞，優娜幾乎是左耳進右耳出，一整天的奔波與分院前突發性的頭疼，都消去了她大量體力，這會兒心情一放鬆，精神與身體的疲憊感就難以抑止。

　　直到她踏入房間，找到屬於自己的古典四柱式大床與行李，濃濃的睏意再也掩飾不住，換完睡衣洗漱完畢後，她翻開垂掛在床邊的深綠色絲絨帷幔，與同房的新生道了聲晚安，就朝鋪有銀綠條紋床單的大床沉沉睡去。

　　與過去偶發性頭痛後無法安穩入睡的狀況不同，這回，她睡得很沉，更夢到了早夭的妹妹。

　　她夢到妹妹三歲生日那天，嬌嬌軟軟的小女孩兒戴著母親編成的小花冠，將柔軟的暗金色鬈髮弄得蓬蓬鬆鬆，粉撲撲的小臉蛋對她甜膩的笑，就像一朵粉嫩小花兒。為了向她要求三個生日願望，妹妹什麼撒嬌纏人的招式都使了出來，只差沒將人掛在她身上。

　　妹妹很快就許下兩個願望──新出爐的魁地奇模擬小玩具，以及一套巫師卡。

　　父親很大方的幫優娜完成其中一項，替她出錢買了魁地奇模擬玩具給妹妹；而巫師卡，優娜原本就收集了一整套，所以這項願望很簡單。

　　只不過妹妹始終沒想到第三個該要求什麼，願望就這麼擱著。也因為如此，妹妹時常用可憐兮兮的神眼瞅著她，就怕姊姊會賴掉假裝沒那回事，小女孩兒非常堅持自己擁有第三個願望的保留權。誰也沒想到，這個願望會一直保留──直到妹妹五歲那年嚥下最後一口氣，還是沒用掉。

　　她的妹妹也叫莉莉。

　　莉莉‧艾斯蒙。





　　（待續）

　　2012.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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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嗯，呃……
　　如果問我這篇故事最喜歡誰，搞不好我會回答──莉莉‧艾斯蒙。
　　我喜歡軟軟嫩嫩又可愛的小女娃（遮臉），可惜我只有弟弟沒有妹妹。

　　很意外今天專欄的後台竟然開得超超超超順暢，難道這幾天有更改過一些東西嗎？
　　最近天氣變化甚巨，一堆朋友都在掛病號，大家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