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鎖．千言默語

　　
　　一抹笑，一個字，差點讓她的心神失守。

　　他怎會出現在這裡？看他的神態，分明已經等候多時。

　　「才不要！」努力忽視心口不正常的騷動，染月對他扮了一個大大的鬼臉，想起飛行船上的一切，她就滿肚子無處發洩的悶氣。

　　謠言滿天飛，他應該也略有耳聞吧？怎麼不向大家解釋？

　　「那好，我去叫西索過來。」

　　這是威脅？染月一口氣差點沒嗆到，看準了她怕西索是不是？真是太惡劣了！虧她剛剛還稍微心動了一下，現在全都縮回去了。

　　想撇過臉無視他的存在，又怕他有小動作出現，只好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盯著他看，眼睛連眨一下都不敢。

　　伊耳謎側首，眼睛瞬也不瞬。「騙妳的。」

　　他……騙人！剛才說要叫西索過來的那個眼神明明就很認真！染月瞪著眼，不敢輕忽。

　　這人下船前還繞過來警告她不准再添傷痕，瞧現在這情況，半路欄人，敢情是他想自己動手打？

　　唔，又不太像──

　　「你到底想做什麼？」染月有些侷促不安，實力上的差距她還是明瞭的，即使未曾負傷，她也打不贏伊耳謎。

　　他的念均勻得幾乎完美，在運用間，「流」的切換更是毫無破綻，沒有平靜穩定的心緒與足夠的實戰經驗，達不到這種地步。

　　每一分能量都盡其用，不多也不少。

　　從奇犽身上亦可窺出端倪，技巧動作簡潔迅速，甚少出現多餘負累，奇犽差的是經驗與火候，那身為大哥的伊耳謎呢？

　　能讓西索看上眼的合作對象，這世上並不多。

　　「妳的傷還沒好，不是嗎？」這回，伊耳謎漆黑的瞳眸定住她的身影，再次伸手，「跟我走。」

　　「我不……」染月剛想再次回絕，卻因他那雙向來不見波動的瞳仁閃過奇異情緒而愣住。

　　那是……

　　稍一怔愣，自己已將手交給了他。

　　掌心傳來的溫熱隨著血液流動而漫延全身，樹林裡的蟲鳴鳥叫彷彿隔了一個世界，染月覺得有些恍神，她不記得自己有那麼好拐，但是那一刻……她真的無法拒絕。

　　只是，她無法拒絕的是他，還是自己的心？

　　一路上，兩人沒再講過半句話，他走到哪就牽著她到哪。

　　「妳的獵物是幾號？」忽然，伊耳謎開口了。

　　「啊？」沉默太久，讓染月對這個問題反應不及。

　　「我幫妳獵。」
　　
　　她又聽錯了嗎？傻愣愣地望著眼前的背影，染月講不出話來。

　　如此反常的伊耳謎，奇異地讓她產生一股難以掌握的情緒，心房輕輕跳動，彷彿有東西即將竄出，莫名的悸動，莫名的恍惚──

　　見她久久未答，伊耳謎像想到什麼似的，突然停止前進。

　　「唔……難道妳狩獵的對象是我？」所以才不回答？他轉身將胸口的號碼牌直接取下，遞到她那被自己溫熱的掌心。「收好。」

　　他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嗎？

　　染月瞪大了眼，盯著手上這張標著３０１的號碼牌，心跳，差點因它而止。

　　「我的目標不是你。」她低著頭，說不出心底那股紊亂的躍動是為了哪樁。

　　獵牌考試的重要性大家都很清楚，如果是小傑他們，她尚能理解，可是現在的對象是伊耳謎哪！這麼簡單就將號碼牌交給她，只因為他以為自己是她的目標，為什麼會這樣？這樣不尋常的伊耳謎，究竟──

　　是為了什麼？

　　她咬著下唇，每回遇見他，總浮現好多疑問……

　　「該不會是西索吧？」伊耳謎的手指撫著下顎，西索也不是她能打得贏的對象，平常或許可以隨便，但這場考試很重要，總不能叫西索把號碼牌讓出來，那樣就說不過去了。

　　「也不是……」將號碼牌還給他，在觸及他的肌膚時，染月感覺得到指尖傳來細微的顫抖。「我抽中自己的號碼。」

　　「原來如此，這樣就方便多了，只需要拿到我要的號碼牌就行。」

　　「伊耳謎。」她抬起頭，澄明的眸子染上無數疑惑，曾經她想問，卻一直問不出口，現在她不得不問──「為什麼？為什麼幫我？為什麼……願意將自己的號碼牌讓給我……」

　　伊耳謎一語不發，卻凝視她許久。

　　「我答不上來。」他很誠實。

　　「我答應你不會再受傷。」輕輕地，染月推開他的手，伊耳謎牽握時並未出力，這回掙脫竟是如此容易。「你答不出……我不能跟你走。」神情掠過黯淡，她要守住最後的動搖，自己的心思有誰比她更明白？

　　如果他無法回答，她不會跟著這樣的人走，不會……

　　伊耳謎那雙平靜無波的瞳眸有瞬間收縮，但她並未察覺到。

　　染月深吸一口氣，即使跟丟葛雷塔，她還是有辦法找出小傑，失美樂濕地對酷拉皮卡和小傑說的思念並非玩笑，那是她第一個練出來的念能力──「彼方的思念」。

　　不像瑪奇以念線牽繫兩端，她的念無絲無線，左五指各能產生不同質量的念力，只消觸碰對方一次，就能在對方身上留下細微念紋。對酷拉皮卡使用的是小指，金是食指，小傑則是無名指，只要方向尋對，指尖的念契就會產生溫熱。

　　可惜她最多只能同時牽繫五人，環境的影響亦會干擾到念紋搜尋，比如說，對方正在使用絕。使用的條件為──只能對她全心全意想保護的人印下念契，當對方性命產生危險時，甚至可以將自己的念完全轉移過去，可是她的意志若有一絲絲變化，念契就會自動消失，非常嚴苛。

　　她想保護這些人。金說過，愈純粹的信念，會使能力愈強；亦如青婠曾言，她的祈咒，源於一心一意的專注。

　　「我想過殺了妳。」

　　輕淡的言語敲回染月的思緒，讓她為之錯愕，她得罪過他嗎？才一回頭，就被他拉進懷裡，心跳霎時漏了一拍。

　　伊耳謎俯視著那張驚惶無措的小臉，瞧她再度染上暈紅的雙頰，他的心思有些遠颺。
　　
　　
　　

　　伊耳謎……你要記住，殺手不能有弱點。


　　

　　他沒忘，爸爸。

　　「伊耳謎？」染月輕聲喚著，他看起來不太對勁。

　　
　　

　　你一定要記住。

　　


　　他知道。

　　「我現在活蹦亂跳的不需要人抱，你鬆手。」染月想推開他，心跳聲大得讓她愈來愈慌亂，急得耳根都熱起來了。


　　

　　……我不能跟你走。


　　

　　耳邊迴盪著染月方才的拒絕──

　　他不想放開她，卻也不想殺了她。

　　然後，覆上她微張的唇。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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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小染月會的能力，截至此篇都寫出來了，標題也差點打成「十萬個為什麼」……（再汗）
　　獵人考試真的讓我寫好久，已經暈倒了。（泣）


　　定稿於2007.0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