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鎖．千言默語

　　

　　
　　軟弱難過還得找對時間與地點。

　　拍拍自己的臉頰，這種情況並不是可以讓她哭哭咽咽的時機，染月提振精神將耳朵貼在門板聆聽，裡頭卻沒有絲毫動靜傳來。

　　難不成真要她拆了這扇門？

　　會賠到死吧？

　　揍敵客家斤斤計較的商人本色連小奇犽都能發揮得淋漓盡致，在獵人考試時，他有事沒事就要求以甜食為交易，老是嘔得雷歐力跳腳兼吐血，聽說小傑的飯後甜點也全落入了奇犽嘴裡。

　　「……奇犽，你真的要避著我嗎？」她一個側身，背靠門板，突然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或許她可以誘哄拐騙，先把這隻小貓揪出來再逼他把話聽進去，可是……

　　這並非她來見奇犽的本意。

　　靜默許久，房內終於傳來一聲細微冷笑。

　　「我跟妳很熟嗎？」

　　奇犽略帶譏諷的冷漠像根針，無聲無息刺進了染月的心。
　　
　　染月咬著唇，不自覺將手掌握得泛白，微微顫抖著。是啊……獵人試驗的時間不到一個月，日子短得讓人再熟也熟不到哪……

　　「磅！」

　　她一拳轟向房門，只見木門於隆隆之聲中應聲而倒，差點砸到方才還站在門邊的奇犽。連忙往旁跳開的奇犽還來不及躲避，就被染月一把撈了過去。

　　「你這隻小呆瓜，騙人的功力還早得很！」染月瞇起眼眸，無心注意房裡環境，一眼就瞟見意欲逃跑的奇犽。雙手剛伸出去就將人給輕鬆擒起，而後，非常不客氣地用力揉亂那頭柔軟銀髮，準備動用一指神功來降伏這個小傢伙。「等你練到西索那種程度再來唬我吧！」

　　目標瞄準處，奇犽的腋下。

　　「等……等等！妳這個女人……不要搔我癢！咳……等等……哈哈……快停下來……哈……」連句話都無法完整說出，奇犽略顯扭曲的臉蛋已明白昭示，他不敵對手運指如飛的凌虐。

　　弓縮著身子，奇犽拼命掙扎，哪知染月的力氣比他更大，不但扣起他的雙手，連逃跑的機會都不給他。

　　這女人應該來當他們家的刑房總管才對！

　　才剛聽說過柯特被她用這招制住，現在馬上就將對象換成他了。

　　「我跟你很熟嗎？」染月故意不去看他綠了一半的臉色，涼涼地回敬了同樣的話。

　　想耍她？功力還差得遠呢。

　　雖然一開始的確被唬到了，害她難過得要命，但也正因為如此，她更不能輕易放過這隻會騙人的小貓。

　　以奇犽的個性，要是真的不想理她，只會連話都懶得說。

　　「啊……痛！」似乎過度的扭抗致使傷口被扯動，奇犽低叫了一聲，身體瑟縮了一下。

　　「哪裡痛？奇犽──」被這聲哀叫給嚇到，染月連忙停止所有動作，一下舉起他的右臂察看，一下翻開他的衣袖探看身體的傷痕。

　　「妳欺負我，我心痛……」奇犽捧著心，誇張地放聲哀叫。

　　一記響亮的爆栗直接命中奇犽頭頂。

　　「別亂唬我。」染月的目眶微紅，她一直都是用認真的態度在聽他們說話，每字每句都收進心崁裡去。「什麼跟我不熟……再說一次我就把你抓去清蒸紅燒，悶也把你悶到熟為止。」

　　摀著頭頂，奇犽齜牙咧嘴的，這一擊真的很痛，她下起重手都不怕他會被打成腦震盪是不是？

　　染月真是愈來愈暴力了。

　　如果說以前懷疑她是看上「集塔喇苦」哪一點，現在就是懷疑老哥的眼力哪裡有問題。

　　「妳把我的門打壞了，要賠我！一萬盒巧克力。」此時的奇犽活像是長了惡魔尾巴的嘴饞貓，貓掌大剌剌地伸到染月面前索賠。

　　「賠你個大頭。」染月再送他一記響頭，這次下手明顯輕上許多。

　　「妳怎麼每次都打我的頭──」奇犽想氣又不是，想打，更知自己不是染月的對手。

　　最重要的一點是，每回遇上染月的爆栗攻擊，他從沒有閃過的記錄，不是他不想躲，而是完全躲不開。這女人在打人的速度上似乎頗有天賦，順手得不得了。

　　「你怎麼每次都閃不過。」染月哼聲，依樣畫葫蘆回敬過去。

　　「不要學我說話。」一語戳到奇犽的痛處，顯得彆扭的神態浮上一抹暈紅。

　　他也很想閃好不好！小姐。

　　染月挑著眉，一臉倨傲地睨著眼前這隻張牙舞爪的貓。「誰在學你說話？」

　　知道染月存心跟他對耗，奇犽不禁嘆了一口氣。

　　「妳想怎樣嘛！」他一屁股坐在置於地上的軟墊，滿臉無奈。

　　隨手抓了圓椅上的軟墊放在他面前，染月也隨地坐下與奇犽對視，哪知看不到三秒，剛才還顯得活潑的男孩就將臉撇了開。

　　瞧見他眼裡掩不住的陰鬱，染月知道自己的隱瞞還是造成了傷害。

　　「我說過，如果你被抓回家了，我們會來找你。」當時，她是抱著極為認真的心態對奇犽這樣說，即使伊耳謎要阻止，她想盡一切辦法也會摸上枯枯戮山。

　　如果因她的隱瞞而讓奇犽對「朋友」失去信心，她就得親手彌補這個疏失。揍敵客家的教條與她無關，但她在乎伊耳謎，也在乎奇犽，她在乎所有親人與朋友，她的世界很小很小，這些就是她的一切。

　　萍水相逢都是緣了，何況他們並非擦肩而過的陌路人。

　　奇犽低著頭，垂落的瀏海遮住所有探詢目光。



　　奇犽少爺，有個自稱是小傑的人來找您。



　　語調雖然平靜冷漠，但梧桐言語中流露出的關心依然逃不過他的耳力。聽說梧桐「不相信」來者真的是小傑本人，但匯報給他知曉時，梧桐那無可挑剔的技巧性話語卻讓他非常清楚──小傑他們來了。

　　小傑來枯枯戮山找他了！

　　獵人試驗時的相處時間其實並不久，可是……

　　卻是他最快樂的時光。

　　沒有心機，沒有煩惱，輕鬆愉快得彷彿天塌了都能合力撐起。

　　「我知道小傑他們在皆卜戎那邊接受特訓，可是很抱歉……我現在還不能見他們。」奇犽緩緩開口，平靜且篤定。

　　「為什麼？能見我卻不能見小傑他們？」

　　「妳是自己把門打破闖進來的。」奇犽抬頭，反瞪了一眼過去。等等要先拿條簾布遮起門口，免得房裡有什麼都被看光了。

　　「那我帶小傑他們一起闖。」染月扼腕，她應該先要求伊耳謎帶自己去找小傑才對，然後一起過來找奇犽。

　　這女人是白癡嗎？奇犽瞪著眼，差點氣岔。

　　「妳有實力進來，他們沒有，如果這樣就跟妳過來──會害死他們。」用不著爸爸出手，卡娜莉亞跟梧桐會先殺了他們。

　　她一個人又能護得了幾個？

　　「那……你可以去找他們呀。」染月眨眨眼，幫忙出主意。

　　奇犽愣了一下，第一次發現她的腦袋原來是豆腐做的。「我已經說過了，現在的我不能見他們。」

　　「為什麼？」

　　「妳的為什麼還真多。」奇犽撇撇嘴。

　　「有問題就要發問，擺在心中又不能得到答案。」染月雙手扠腰，回答得理直氣壯，不懂裝懂那才糟糕呢。

　　「妳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啊？」他開始佩服老哥了，竟然受得了她。

　　「來看你呀。」她回得很順口，在補捉到奇犽臉上微妙的失神時，放柔了聲音。「為什麼不能？在你心裡，究竟是『不能』還是『不想』？如果是不想，我不會逼你。」

　　言語中，她看見奇犽心中有個結。

　　奇犽再度沉默。

　　想當聽眾就要有良好的耐心，這一點，染月還做得到。盯著安靜無語的奇犽，她可以慢慢等他將心裡話說出來，看是他憋得久，還是她等得久。

　　「……我不敢跟哥哥打。」微垂的雙肩飽含了許許多多的無力與痛苦，奇犽一直都在壓抑這份情緒，可是她的言語卻一步步將它誘導出來，逼得自己不得不正視那些記憶。見到染月平靜而溫和的目光，他猛然咬牙，什麼都豁出去了，決定把話攤開說明白。「自己的安危與小傑的性命……我……我選擇放棄小傑。」

　　「我能理解。」

　　奇犽微愕，她能理解個什麼？

　　這其中代表了背叛與離棄，伊耳謎說得沒錯，他根本沒有交朋友的資格！

　　見他眼底出現嗤嘲般的自我放逐，染月僅是微笑以對。

　　「伊耳謎很強不是嗎？換作我大概也不敢跟他打吧，我與西索對戰的時候就蠻害怕……」想到自己與西索一戰時的退縮求安，還差點引起人家的不滿呢，說到底，她連命怎麼撿回的都還一頭霧水。「我記得他說過自己教育你的方式是──『不打沒有勝算的仗』。如果是半藏在第一場時殺了小傑，你會怎麼做？」

　　「殺了半藏！」奇犽的紫眸掠過清冷幽光，在半藏折磨小傑的同時，他已經打算這麼做了。

　　只要半藏敢殺小傑，他就會讓對方以命償命！

　　「那不就得了？」

　　「啊？」奇犽的小臉透著疑惑。

　　「根深柢固的理念很難拔除，你已經在努力了……」染月輕輕笑著，指尖滑過他傷痕累累的臉頰。「何況，你的心根本沒離棄過小傑。」

　　她指指奇犽的胸口。

　　順著她的手勢望向自己的心臟部位，奇犽只覺胸腔傳來的律動有種難以言喻的溫暖。

　　他的心……沒離棄過小傑嗎？

　　「你連我這個隱瞞集塔喇苦就是伊耳謎的人，都無法狠心不見了，更別說是小傑他們。對於他們跑來這裡找你的事，你也很擔心吧？」她戳了幾下他的胸口。

　　唔……小孩子的肌肉還真軟。

　　良久，奇犽才緩緩露出褪去晦暗的燦爛笑容。
　　
　　「但是，我現在還是不能見他們。」他兩手一攤，萬分無奈。

　　「為什麼？」染月錯愕的聲音提高了些許，難不成她講了一堆廢話？

　　「牢房是我自願進去的，處份還沒受滿。」話語微頓，奇犽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果往嘴裡塞。「自動認錯的刑罰非常輕，我可不想老是被電擊，家裡還屯積了一堆噁心的毒藥，那些毒藥有的像黏液，黃黃稠稠像……噁……吃糖比吃毒藥好多了。」

　　老哥逼他回來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不然等他被五花大綁拎回家後，等待他的可就不是鞭子揮一揮就能了事。

　　「唔……」染月的臉頰有些抽筋，那是什麼毒藥？聽起來還真噁心。

　　「小傑他們應該能撐到我受完刑罰吧？」那時候他再跟他們一起逃跑，下次回家只要記得自動認錯，刑責三兩下就減輕很多。「可是……染月，你們忘了一件事。」
　　
　　「我是個真正的殺手，鮑得羅不就是因我而死嗎？」奇犽側著頭，唇角漾出一抹詭異的微笑。「或許哪一天，我真的會殺死小傑喔……」

　　深深凝睇起眼前的孩子，染月的心情不見起伏。

　　「你說謊的本事比起西索，還是差太多了。」

　　「呿！」奇犽決定無視這個女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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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覺得奇犽隱約有小狐狸的雛形。（？）
　　狗兒有狐狸狗，那他是狐狸……貓？
　　聽起來好像還蠻可愛的……（深思）

　　一萬盒巧克力？為什麼奇犽不會肥？
　　（謎之音：全肥到糜稽身上去了）


　　2007.04.27


　　●圖片出處：　HUNTER × HUN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