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於額上的繃帶已經解下,隨手放在旁邊的缺角桌,額上的十字紋顯得清晰雅致,庫洛洛左手浮著一本紅皮書,黑瞳瞬也不瞬地盯著端坐於床上的女孩。  

  狹小的空間容不下太多人,按理說,塞進六個人的房間除了擁塞,空氣流通應該顯得滯礙沉悶,光憑那扇小小氣窗並不足以擔任調節氣流的重責大任,但是現場空氣卻出乎意料的好。

  見團長發動念能力,派克諾妲投給瑪奇詢問一瞥,瑪奇只是聳肩表示不知道。

  庫洛洛的想法,只有俠客能琢磨出幾分。

  「團長,她好像失明了。」瑪奇雙手環胸,對這個醒來後就安靜得不像話的女孩有著許多疑問,但不管她問什麼,對方就是不曾吐出半個字。女孩像忘了安其地亞鎮外的戰鬥,連一絲激動神情也沒有,更像是被抽去靈魂似的木然。

  那雙失去焦距的眼睛只是直視前方,一動也不動。

  「失明嗎?」庫洛洛低笑出聲,像是聽到有趣的事情,馬上惹來眾人不解的目光。「重傷都能復原,卻遺漏了視力?」

  聽庫洛洛這麼一說,瑪奇立刻上前抬起女孩的臉龐,直勾勾地瞅住那雙毫無神采的淡色瞳眸。

  這一細看,倒讓她蹙眉了。「團長,她的眼睛在褪色。」

  變化相當細微,但,的確比女孩剛醒時的瞳色要淡上許多。

  「我看看。」好奇心忒重的窩金擠開小滴與派克諾妲,蹲到了女孩面前想要看個仔細,卻挨了派克諾妲一記響頭。不過說真的,他一點也不覺得痛。「眼睛中風了?」

  「眼睛中風源自於視網膜血管被阻塞,致使視網膜缺血變得蒼白、水腫、感光細胞壞死。高血壓或高血脂──」就像背書一樣,小滴不假思索地唸出一串有關視力病變的資訊,聽得窩金一愣一愣的。「不過她的情況似乎比較像另一種情況,團長也說了,重傷都能復原,沒理由碎得亂七八糟的骨頭都完好如初,五臟俱全沒少掉半根頭髮,卻只有眼睛沒有好。當潛意識拼命想要否定看見的東西,是有機率造成自損視力的情況哦,也類似於一種自我暗示,簡單來說,她在逃避。」她下了這個結論。

  即使被瑪奇撐開眼瞼檢查,女孩依然像尊木頭娃娃,任何反抗意識也沒有。

  「真的假的,小滴,妳什麼時候當起醫生來了?」窩金一臉驚咋。

  「我猜的。」小滴回答得正經八百。

  最近她看的愛情小說很多都這樣寫,女主角遇到心靈承受不住的事情就會選擇失憶或失明失聰,雖然她不懂為什麼要這樣玩自己,被欺負,打回去不就好了?

  「窩金、瑪奇、小滴,你們先出去吧,留派克諾妲在這邊就行。」從庫洛洛的神情裡,眾人看不出他有什麼打算,卻非常配合地離開小房間。

  連本來想賴著不走的窩金都被瑪奇踢了下屁股趕人,讓他直嚷著自己的屁股是不是看起來很好踢?所以有事沒事就得挨上那麼一兩腳。

  空間一下子寬闊起來,派克諾妲習慣性地站在一旁等候指示,而庫洛洛只是拉過角落的圓木椅在女孩面前坐下,黑眸半斂望著手上的紅皮書,不發一語。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道代表與時間奔馳的指針,在派克諾妲覺得指針似乎過了半小時之久,正想講話,庫洛洛先開口了。

  「派克諾妲,妳準備一下。」

  多年來的默契讓她毋須多問,直接走到女孩身邊將掌心覆於女孩左肩,掌心底下的贏弱讓她不明白團長為何這樣看重,雖有疑問,但她知道團長一定會做出解答。

  團長說過的不是嗎?一切等這女孩醒來再說。

  直視女孩雙眸的庫洛洛,像是能看透一切,毫不掩飾地直闖那份空洞。

  「第一個問題,妳是誰?」

  派克諾妲的細眉輕輕一擰,這次不再產生電擊觸感,可是……感覺依然微妙,似乎有某部份的記憶她無法讀取,雖然她沒有瑪奇那種超乎常人的精準直覺,也能感到一絲不尋常。就像兩個寶箱擺在眼前,她可以打開其中一個,卻無法碰觸另一個,但這個比喻仍然不夠貼近,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染月。」第一次,派克諾妲探視心靈後的答案顯得不太確定。

  庫洛洛抬頭望了她一眼,眼裡的光芒稍縱即逝,很快就將注意力放回女孩身上。
  
  「第二個問題,妳來自哪裡?」

  派克諾妲將雙眉擰得更深。

  完全……讀取不出。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第三個問題,有其他親人嗎?」庫洛洛對派克諾妲的遲滯不語似乎不怎麼在意,很快就接著問出下一道問題。「第四個問題,身體好點了沒?第五個問題,肚子餓了嗎?第六個問題,這幾天睡得好嗎?第七個──」他將問題一個個拋出,也看到派克諾妲的表情幾乎要擰成一塊兒了。

  「團長!」派克諾妲終於受不了,出言制止庫洛洛奇怪的問話方式。

  什麼餓了嗎?睡得好嗎?團長到底在想什麼?

  庫洛洛只是輕輕揚起右手止住她的抗議。

  黝黑如墨的瞳眸依然緊緊盯著眼前神情木然,不為所動的女孩子。

  「我可以理解為妳不願意作答嗎?」庫洛洛逸出的嗓音極富磁性,感覺上就像在縱容小孩子的頑皮任性,包容寬厚。
  
  派克諾妲只覺得腦筋快要打結,她真的不知道團長現在轉著什麼心思。

  因為一時錯愕,派克諾妲的手掌不自覺地離開女孩,沒想到庫洛洛馬上投來一瞥,像是提醒。

  「團長,我……讀不到。」她所讀取的是記憶深處裡最單純的原始記憶,也就是所謂的潛意識,並不是光憑想像就能將它遮掩覆蓋過去。

  但是現在這女孩的記憶毫無波動,庫洛洛在女孩心湖裡所投下的石子,連一絲漣漪也未曾漾起。

  她從來沒遇過這種事。

  「沒關係,妳只要繼續進行就可以了。」庫洛洛的笑意很淡,將視線投向左手心那本浮空的紅皮書時,像在喃喃自語。「都沒反應啊……我想也是,畢竟我們攻擊過她。沒辦法,只好這樣問了。」

  這段話讓派克諾妲聽得一頭霧水,在見到庫洛洛起身後,她愣了愣。

  突然間,庫洛洛手上的紅皮書迅速翻動起來。

  那雙黝黑如夜的眸子極為專注地看著女孩,唇畔的微笑依舊,笑意卻像沒有溫度的寒冰,泛著一絲冷冽,閃耀著令人難以逼視的光芒,猶如黑夜所眷寵的王者,以居高臨下之姿俯瞰一切。

  「最後一個問題,告訴我,她是誰?」

  派克諾妲難得吃驚,微張的嘴巴洩露出那種震撼所帶來的影響力。

  不是源自於庫洛洛的態度轉變,而是庫洛洛右手邊所幻化出的少女虛像,那種近乎妖詭的絕色,以美麗去形容反而成了一種褻瀆,即使是身為女人的她,也不免在心口狠狠跳了一下。

  團長是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人?

  或者該說──化人的魔獸?

  端坐於床的女孩眼睫忽顫,淡色的瞳仁色澤轉深,前方似虛似實的人影熟悉得教她心痛,讓她再也抑制不住心湖翻起的濤天巨浪。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那具虛像,是青婠,是扶養她十幾年的九尾天狐。

  半帶透明的虛影甚至盤旋著一條巨碩狐尾,毛絨絨的銀白狐尾輕輕擺盪著,略帶嫣紅的容顏粉唇微啟,像正在呼喚什麼,喚出那一聲聲暌違已久的寵溺溫柔。

  絕美得不屬於這個世間。

  派克諾妲盯著那條擺盪的狐尾,有種想要伸手撫摸的衝動,但還是克制住了,原先讀取不到的空白突然閃過記憶,這個情況讓她眼睛一亮。

  「青婠,一隻九尾狐狸。」派克諾妲馬上將自己獲得的資訊告訴團長。

  可是……不對,不對勁。

  她所讀到的記憶像是被篩選過,挑出來的重點完全跟以往將念能力用在他人身上所得到的情況不一樣!

  皺眉苦思的派克諾妲從未遇過這種狀況,想再獲取更多資訊,女孩的記憶又成了一道無形的牆,阻隔著她的搜尋。

  庫洛洛看了派克諾妲一眼,若有所思。

  「派克諾妲,可以了。」如果他沒猜錯,派克諾妲的能力在這女孩身上似乎沒太大作用。他早該知道,卻還想試看看。

  望著自己因團長指示而收回的掌心,派克諾妲滿臉不解。

  是不是她的念能力失效了?

  「抱歉。」難得團長將她召回,自己卻幫不上什麼忙。

  「別多想,派克諾妲。」這次,庫洛洛的瞳眸終於滑過笑意,在闔起紅皮書的瞬間,右方的絕麗幻影也隨之消失。看著眼前這名逐漸拾回神智,怔愣愣望著他的女孩,他的微笑更深了。「嗯……能讓派克諾妲讀不到記憶,也算是奇事了。」

  女孩那雙圓眼所透出的訊息,複雜得讓他失笑。

  他見過帶著恨意,帶著驚懼,帶著崇拜,帶著憤怒,各式各樣的神情他見過,就是沒見過這麼奇怪的,所有情緒都被她深深壓抑著,不想面對,也不想看見。

  「……」喉間吞吐數回,言語於此時竟艱澀得難以成字。染月覺得眼裡模糊一片,十指成扣,緊緊揪著床單不敢放手。

  這個世界,遙遠得讓她不願清醒。

  她還活著,是因為青婠最後的一縷破碎元神,是青婠救了她,是青婠救了她啊……

  可是青婠卻也因此消失於天地之間,再也沒有輪迴,沒有來世──

  心像被剜去了一塊,空蕩蕩的,她以為自己不會再擁有淚水,卻還是在乍見那抹夢幻般的溫柔時,溫熱了心房,激醒了她的意識。她知道青婠對自己疼愛非常,可是,真的值得嗎?

  她的靈魂,浸了一半在窟盧塔族裡,已經拉不回。

  青婠對她的期望,她大概……做不到了。

  想閉眼再度沉睡,派克諾妲卻搖了她一下。

  「飛坦。」庫洛洛忽然低聲喚了句。

  房門外,站了一名矮個子的黑衣人,雙手置於黑袍底下,寬大的領口遮起了半張臉,一雙細長的眼睛透著冷冷寒光,瞥向女孩的視線像在打量。
  
  「我很遺憾,暫時還不能殺了妳。」庫洛洛看著她,帶點專注認真,對於即將吩咐出口的事,就如同閒話家常那樣自然。「飛坦,能問多少是多少。」

  飛坦的細眸彎了彎,像在笑。


  


  


  


  《待續》
─────────────────────
  後記:
  老實說,這一篇是難產出來的。
  難產的原因不是沒靈感沒動力沒心情沒OO沒XX有的沒的一大堆,只是為了一個簡單到不行的原因──庫洛洛.魯西魯

  從以前我就一直喊著,我不想要他出來搶小伊的風采,這號人物太過鮮明太過立體,隨便出來充個場面也會引起庫洛洛fans的尖叫。這種魅力讓我非常害怕,真的,我很認真,不是隨便說說。

  那種害怕讓我不停想要刪戲,最好是把庫洛洛的戲份刪光光兼打包掛號郵遞到外太空,誰想要就自己飛到宇宙接包裹。

  可是庫洛洛依然在我腦海裡微笑,帶點興味,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這讓我想起了這部故事的名字《月華無雙》。
  從去年連載到現在,這四個字所代表的是伊耳謎.揍敵客,我也一直這樣認為。但是最近我卻發現,不是,並不是,篇名似乎隱藏其它含意,在當初拍案定名時就已注定了這種結果。

  「月華」指的依然是伊耳謎,但「無雙」……或許指的是庫洛洛。
  咳,是說,其實它是伊團文吧?那西索怎麼辦?(喂,這個誤很大)

  或許、或許……
  一開始就暗示我躲不過庫洛洛的戲份,所以團大在我腦海裡總是帶著雲淡風輕的笑容,像看透了一切。

  愈想刪戲,團大的影像就愈明顯。
  嗚嗚……哪有這樣的,團大你在強迫推銷嗎?

  選擇了二月二日發文,或許是我在對團大表達抗議的方式,因為文章早已在一月底完成,二月一號拍定,帶點惶恐,狂刪戲份的念頭一直盤旋著(也真的刪過好幾次,只是我又抖著手指按復原)。二月二日,終究還是讓理智勝過了情感上的掙扎。

  這天,是現世青婠撿到染月的日子。

  這天,是我平撫庫洛洛出場後的複雜心情,讓他成為月華裡重要角色的日子。

  這天,也是曾經無憂無愁、意念正面的染月,正式邁向第二部的日子。

  這天,是我顫著手把庫洛洛送上檯面,我終於對這些戲份投降的日子。

  這天,是庫洛洛依然微笑的日子





  以下這段話是我在會客室裡提及的。

  月底時我總是特別累,每天都很想睡,最有精神的時候應該是每個月10~20號這段期間吧。大部份時間的腦袋空白到不行,明明染月都醒了,她的人生還在走,新局面新局勢,我卻像倒地不起的嗜睡者,無視於文字所透出的訊息──趕快寫、趕快寫。

  很想寫,可是更想睡,月底的我就像凋零枯萎的花朵,直到生機慢慢回到我身上攀至頂峰,登頂後再慢慢下滑……小愛說,我像吸食月光精華度日的人,因為10~20這段時間大約在滿月左右@@

  啊嗚,小愛妳說對了,其實我是美少女戰士。(音樂請放)
  我要代替月亮懲罰你!(眨眼)

  啊,對了,還有一句不說不行──
  
  

  

  





  

  




  燕尾服蒙面俠你在哪裡?(嬌滴滴害羞狀)
  

  

    

  

  









  ……這樣子很可怕耶。(惡寒)

  

  2008.02.02

  ※眼睛中風資料摘自──台北視力保健e學院 關心您 (編號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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