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鎖．千言默語

　　
　　說實話，「克服自己的憤怒，便能克服最強的敵人」這句真是難。

　　我從來就不是好脾氣的人，相反地，我脾氣大得嚇人，但是我會對偏心的對象耐心到嚇死人，包括嚇到我自己，絕對是極端的反差。

　　我的脾氣有多壞？大概朝天椒能勉強比擬之。

　　因為深知自己脾氣有多暴躁，所以更清楚知道我對誰有多好。

　　年紀愈長，這暴躁的部份也愈漸收斂，卻不代表我該忍氣吞聲，接收莫名其妙的指責。很抱歉，我沒指責我的關懷像白費一場，倒是被先指責我的無力是不應該？

　　當初付出愈多精神去勸慰，對比於今天，就愈能感受那股沉重的無奈。

　　當人家只記得我現在的無力與沉默，忘卻我過去費盡心力的扶持，這段歷程，諷刺得讓人心痛不已。還是說，我的費盡心力終究沒有成效時，就該一直下去，直到地老天荒，只要罷手就是我不對？

　　是這樣的嗎？

　　原來，我們不能為受傷的自己停下腳步，不能為自己做任何保護，而且，不能罷手，就算對方一再重覆同要的迴圈，像永無止盡似的黑洞，不斷吞噬旁人幾近力遏的關懷，也不准許罷手休憩，平穩千瘡百孔的心。

　　一次又一次的關心被輕描淡寫裝傻過去，一次又一次忘了我們說過的安慰與勸導，一次又一次……在心情平穩時感動於我們的關懷，卻在下一次心情欠佳的時候忘記我們對她的關懷，進而不滿。

　　我們，真的不是聖人。

　　她痛苦，我們也很痛苦，當我們為她保留餘地等待她追上來的同時，惡毒的言語卻以諷刺的姿態劈過來。

　　我很驚訝，真的。

　　原來，我們沒有停止的權利，只要想為自己尋點呼吸空間，就是錯誤。

　　還是說，我們該拋下一切，拋棄生活上的點滴，拋棄自身健康，拋棄家庭，拿出大把時間相陪才是應該？

　　我們的家人、我們的朋友就該為她而捨棄？我老公下班後累得半死就應該看著他老婆不陪自己反而去陪別人聊天？這是什麼道理？

　　一切會不會太本末倒置了？

　　原來我們應該放棄生活的一切？

　　我一直都很壓抑這種憤怒，我很少說，也不覺得把自己爆炸的情緒到處放話就能改善多少，說到底，心情的掌握者是自己，能改善的也只有自己，不是把自己說得多痛苦多悲慘，就是受害最深的那個人。

　　從來就不想用言詞去刺傷她易感脆弱的心，這是我護著她的方式，也是我可以做到的溫柔。但是我也很易感，也很需要安慰，人生不可能一帆風順事事如意，還是說，我的冷靜是應該？我不能激動不能不冷靜？

　　人會倦，不是沒原因。

　　那個一次又一次的記起與遺忘，總是深深地傷害著她周遭的人。

　　就像無限迴圈，不停地打轉著。

　　即使如此，一開始我們依然在等待，依然抱有期望。可惜……對她的包容成了傷我的利刃。

　　幡然頓悟，原來從頭至尾，我們所做的一切都被當成是應該與義務，絕對不可以停止，即使我們滿身傷痕，即使我們灰心喪志。

　　當初，我們費盡心思安慰她。

　　如今，誰來安撫我們的難過？

　　並沒有。






　　我很累，真的。

　　原以為這次的休息可以換取一段日子的平靜來自動修復我逐漸負荷不了的情感，但……沒有修復，沒有。不斷傳來攻擊的消息讓我身心俱疲，就算我想用笑臉去安撫她，也難了。

　　一直以來，我盡力讓自己以愉快的心去面對她，用包容去吞食她的憂鬱。

　　可是現在我笑不出來，即使笑了，卻像僵在臉上那樣難看。

　　人，是有極限的。

　　愈疼惜她，反饋己身的傷害就愈大。

　　最後，我連自保的權利都失去。






　　我是個倔強不願於人前落淚的人。

　　但是在電腦前應該沒關係吧？

　　電腦不是人。




　　2008.0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