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鎖．千言默語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卡林多的梣谷。

　　如絲綢般光滑飄逸的長髮，閃動著耀人的銀芒，白皙如雪的肌膚透著夜精靈獨有的青，修長的身段纖細且柔荏，輕揚素手間，彷彿帶起四周空氣的流動，彷彿整個天地因她而轉動……

　　一身月白色的長袍，一位月白色的人兒……

　　夜精靈的故鄉，染著夢幻的紫、夢幻的藍、夢幻得令人目眩的芬芳。

　　卻敵不過她瞳眸那抹夢幻的流光。

　　那張素淨的臉上沒有任何面紋，偶爾勾起的唇角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意。他看不出眸裡的流光映著何種心思，臆測不出那微彎的粉唇代表何種情緒，他只知道──

　　他沉醉了。

　　願意沉醉在這樣夢幻的人兒裙下……







　　第二次見到她，是他加入永恆之歌這個公會時。

　　那時他才知道，她是會內的首席牧師。

　　溫柔的淺笑、溫柔的治癒之芒，傾倒了許許多多的男子。

　　可是，她的身邊卻多了一人，她的同鄉、她的同族、她的……愛人。

　　他常常倚在鐵爐堡銀行旁的陽台，從窗口偷望。在拍賣場前的橋上，一對夜精靈情侶相依相偎，登對得讓他整顆心都糾結了……登對得讓他垂下眼眸，不敢再望向那份刺痛。

　　每天每天，他重覆著遠觀、斂眸……

　　偶爾覷得她唇邊一抹微笑，胸口的鼓盪便久不能歇。

　　偶爾望見她小小蹙眉，他，彷若感同身受。

　　偶爾瞧見她眸裡幽深的流光，他總是……情不自禁地揚起笑容。

　　靜靜地將她的一顰一笑收攏心間，靜靜地將她的一舉一動烙於腦海。

　　靜靜地……

　　希望凝視她的幸福能夠永恆。











　　「菲洛！」

　　耳際竄起的大喝震醒了他的神智，雖然腦中尚在混亂，但平時訓練的效果倒是完全反射在動作上。

　　雙手舉起震地者，轉身朝一隻撲翅尖叫的小龍搥落──

　　「榮耀，來自於奉獻……」

　　低沉輕吟，在他腳邊泛起了一圈柔和的光芒，恍似漣漪由內至外，瞬間盪漾擴散，攏住了空中那些盤旋厲叫的小龍。

　　在半空旋舞的雛龍一落入聖光之力的範圍，因侵蝕的疼痛，尖叫得更為淒烈刺耳，紛紛放棄原先的目標，轉往眼前這可恨的聖騎士撲去！

　　毋需詠唱，會內的法師群於此時一致放開魔力，在這段人稱天堂路的地域，同時施展出極致的美麗──

　　跳躍挪移，魔力的激盪像點點星火，每個起落都結結實實在雛龍身上爆開、迸裂！燦爛奪目。

　　這是法師們最驕傲的魔法──魔爆術。

　　清完這批雛龍與死爪地卜師後，菲洛才確實收回了先前神遊的思緒。

　　好險，再晚上一些，柔荏的法師群恐怕還沒施展魔法，就已經倒於雛龍們的惡爪下。

　　「專心點。」薩提里拍拍他的肩，雖然知道好友大概又為了同件事而出神，不過在奈法利安的領地內，稍不注意，就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同為聖騎士，他有必要提醒一聲。

　　「我很抱歉。」菲洛垂首，若不是那聲叫喚來得及時，他可能已成了覆滅團隊的罪人。

　　「不礙事。」薩提里輕嘆，低聲詠唱了幾句，替好友施加一次聖光閃現。

　　明亮柔和的聖光之力攏上了菲洛，化成了微塵，一點一點滲入了盔甲之內，修補起傷痕累累的身軀，連著盔甲外沾惹的血污也一併洗去。

　　與菲洛憂鬱的神情相比，真是強烈的反差。

　　「注意，我們即將接近勒西雷爾的警戒範圍，過去已經損失太多人員，我們無法再承擔後果，可是為了艾澤拉斯，為了親人能夠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奈法利安的征討，就是我們保護親人的唯一方式。」會長低沉有力的聲音猶如千斤大石，壓在每個人的心口，沉重得難以負荷。「在奈法利安染指艾澤拉斯的那刻到來前，我們要盡力阻止，成功或失敗──就看這一次。」

　　此時此刻，安靜得連遠方龍類的鳴囂都一清二楚。

　　菲洛瞇起眼，那抹令他眷戀不已的身影，就站在他面前……

　　這樣的距離，伸手可及。

　　依舊無瑕的容顏，帶著淡淡的擔憂，一如以往，揪疼了他的心。

　　「願伊露恩賜福予你們──」粉唇輕啟，她抬手綻放聖潔，輕輕柔柔地為幾個小隊送上祝福。

　　不自覺地，他連詠唱拯救祝福也放軟了聲調，如同她一般輕柔祥和。

　　如果，時間停留在這一刻……

　　這只是妄想──他比誰都更清楚。

　　先不說人類與夜精靈的壽命相差甚多，就算有機會，他也不願成為介入者，身為一位聖騎士的驕傲與自尊不容許他去破壞、掠奪。何況，她在那人的呵護下，是如此幸福……

　　導師曾約略說過，聖光是一種意念，一種精神，也是一種信仰，唯有相信與守護，才會牽引出這世界更多的可能性。

　　對他而言，她……

　　就是他的聖光。

　　「糟糕！我們被發現了！」一位地精術士驚呼出聲，瞪大圓圓的眼，連聲音都變得顫抖，「勒西雷爾！」

　　速度快得令所有人措手不及，勒西雷爾劈頭就是一發衝擊波，將眾人震得東倒西歪，吐血的吐血，骨折的骨折──

　　不知是誰被震出範圍，連著對面的雛龍與黑翼工頭也被吸引過來。

　　不過短短數秒，加上勒西雷爾的攻擊，頃刻間，傷亡人數已達三分之二以上！

　　牧師與得魯伊們慌忙救治，卻遠不及牠無情的攻勢快速，只要牠一揮手，就有人陸續倒下，再也無法起身。

　　勒西雷爾一抬足，活生生踩扁了一位來不及退開的法師。

　　在牠腳下迸出的鮮血，泗流至每個人心裡最深的恐懼──

　　菲洛有些恍神，向來皮粗肉厚的戰士也禁不起牠一記致死打擊！

　　這是單方面的屠殺，無預警的殺戮！

　　場面混亂得叫人心酸。

　　眼見公會戰友一個個倒下，菲洛著急了。

　　她在哪？

　　她在哪……

　　菲洛放完一個又一個的聖光術，唱完一遍又一遍的聖光閃現，還顧四周，就是找不到那抹揪他心扉的身影。

　　「我得先走一步了，摯友。」滿臉血污的薩提里朝他一笑，將最後的聖光之力全數灌入菲洛受傷的驅體，而後，被勒西雷爾一掌掃飛，撞上身後那道牆，緩緩滑落……

　　「薩提里──」菲洛握緊震地者，無法相信這從小一起長大的老友就這麼在他眼前斃命當場。

　　在奈法利安的法力範圍內，勒西雷爾的姿態既狂暴又殘忍。

　　遍地的屍體殘骸，遍地的血淚驚恐。

　　一陣衝擊波襲來，菲洛也禁不住了，搖搖晃晃倚著牆邊，硬生生將這一場慘烈吞下。

　　這裡，已不再是奈法利安的巢穴，這裡是永恆之歌的地獄。

　　菲洛無力的身驅幾近癱軟，豔紅的液體染進了眼眸，疼痛得幾乎睜不開眼，只要勒西雷爾伸出一個指頭，就能輕易推倒他，不費吹灰之力。

　　驀地，他瞧見了那抹纖細身影。

　　在勒西雷爾正要對立於牆邊的她打下致命一擊時，她那雙瑩亮的眸子第一次寫進了恐懼──

　　「神聖干涉……」輕輕吟頌出最後的力量，菲洛終於放下心中的掛念，慢慢闔上雙眼。他看不到被神聖之力隔絕後，她的神情有多麼錯愕，也看不到隨後如珍珠滾下的淚水。

　　再也……看不到這美麗的世界。

　　但他不曾後悔。









　　永別了，我唯一的聖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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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

　　神聖干涉是一種犧牲自己生命，將指定的隊友脫離戰鬥狀態的技能。（脫離被怪物盯住的狀況）

　　原本還有兩小段KUSO狀況劇，考量到破壞劇情的可能性，就不貼出來囉。